冷宫和掖庭离得不近。

再一次从冷宫飞奔回到掖庭，我只感觉自己的腿都要累得断掉了。这几个月里我几乎都是掖庭冷宫两边跑，从夏天到秋天，我竟就如此坚持地跑了许久。

此时正是银杏叶落时，我不曾想过红墙秋景能够如此好看。只是前几天想要将这金黄的叶子叼给江宓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房间已经没人了。

再一看，屋外大片大片的银杏叶都染上了红色——

原来江宓若不是不见了，而是被秋天接走了啊。

绛容的哭喊声是那样的嘹亮，可我却只觉得什么都没听见。就仿佛已经麻木一样的，我只是在看了那人两眼后便离开了此地。

深宫待久了，就连猫是会变得心如死水的。

绛容随后也回到了掖庭，只不过她因为伤心过度而抱了恙。掖庭的管事瞧见她是披香殿旧人便也没有过分苛责她，便宽限了两天假期给她恢复。

晴衣大仇得报，董娘娘死得其所，水墨丹青九泉之下的愿望了却——她们最希望死去的那个人死了，可这真的是好事吗？

我不禁抬头看了看宫灯，那火苗一如既往地亮着，而宫人也还是如同往年一般的按时从此处走过。

这深宫好像什么都变了，却也好像什么都没变。

再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我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也只能摇摇头了——毕竟无论人间发生什么事我都只能看着，猫嘛，没办法的。

妃子们说猫儿自由，可以来回穿行宫中宫外，但真要说自由的话…我连近在眼前的人都救不了，连身边发生的冤屈都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如此，这又怎能称之为自由？

“胭脂，来吃饭吧。”

绛容的声音响起在耳旁，昏黑的宫灯下饭食被呈了上来。掖庭的饭自然不如烟雨小筑的好吃，却不想曾经在华侬阁感叹“不知冷暖”的我如今也沦落至此，再次想起了什么是生活艰辛、日子难过。

“呜哇哦~”

来了。

我一路小跑着到了饭盆旁边，早先饿了一天的我只有此时才吃得上饭。掖庭的事物比烟雨小筑的要繁忙得多，故此月圆和一众宫女都是一整日看不见人影。

而只有此时月圆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同我说说话、讲讲白日里发生过的烦心事。

“绛容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才好。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也已经没了，如今我们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白天有人要欺负烟雨小筑的几个宫女，结果谁知道那几个姑娘伶牙俐齿，直接就给说回去了。”

“胭脂啊，你说江才人…不，江庶人最终如何了呢？”

她的声音听着闷闷的，语气听着也挺难受的。那张熟悉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但不知为何，我总是能从中看出一些锋芒来。

人死了，就像一滴水融到了水里。董娘娘死的再如何轰轰烈烈，如今也被淡忘；而江宓若身死在冷宫，又如何会在宫中留下痕迹。

“不过昨日我走到冷宫旁的时候听到了几声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发出的…罢了罢了，冷宫中疯掉的妃子毕竟不在少数，这也是实在无法……”

月圆不停地絮叨着话，但我却只抓住了其中的一句重点。冷宫传来了笑声？不对啊，我这几天日日去冷宫，怎么没听见那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