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此于藏经阁内,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开始潜心撰写“忏业经”。
忏业经中的内容,大多数是契此杜撰,
但也并非是凭空捏造,基本上都可以从梵教的历史中找到出处。
起初,不过是寺中几名虔诚香客,在偶然间翻阅到了契此所著的经文,
他们本身怀罪在身,读完之后顿时对契此惊为天人。
因此,这些香客们便将经文的部分内容抄录下来。
当他们离开佛隐寺后,《忏业经》的内容也就逐渐流传开来。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契此所种下的这枚种子也开始逐渐生根发芽。
先是在附近的寺庙,僧人们开始谈论起这部佛隐寺独有的经文。
其后,便有僧人抄录之后,进行传播。
有人在集市的书摊旁,偶然发现了手抄的《忏业经》,忍不住驻足翻阅。
有人从云游僧人的口中听闻了经中的只言片语,心中便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渐渐地,《忏业经》的名声越传越远,不再局限于佛隐寺周边区域。
而在《忏业经》之中,部分词句也是一般的佛经中未尝有过的典故。
如“血中绽莲”“罪身即功”等词,不禁使得部分僧人响起了昔日的梵教。
这些词句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只是经文中所阐述的一件普通事情。
但对于那些曾经的梵教祭司们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因此,《忏业经》也很快吸引流散各地,已经变成僧人的祭司前来佛隐寺参拜。
因为这些祭司们在通读忏业经后相信,十八位已经消失的使徒神,
亦或是父神辛饶,或许就在此处!
当他们终于来到佛隐寺时,亦是发觉并非如此。
佛隐寺似乎和一般的寺庙并无太大区别,
虽说其名为“佛隐”,但其中并无真佛,更无他们所想之人存在。
在其中的,不过是一位较为出名,法号“契此”的僧人罢了。
而他们魂牵梦绕的那册《忏业经》,也正是出自于契此之手。
很多祭司在佛隐寺浅浅待了数日过后,便是匆忙离开了,
他们已然失望,只觉得契此或是听了些梵教的故事,方才写出“忏业经”,
其根本不是他们想要寻找之人。
也有部分僧人冥顽不灵,他们觉得所寻之人定然就藏于佛隐寺中。
昔日作为辛饶的忠诚信众,如今已经是一介普通僧人的老祭司在藏经阁内找到了《忏业经》的原版手稿,
其观之过后,发觉其比自己在外所看到的版本更要深奥,
其甚至于开始抚经而泣道:“此经字字剜心,句句是父神当年之景!”
这老祭司乃是昔日辛饶的簇拥,算是梵教地位极高之人,
乃是亲自获得过辛饶恩赐者,诸多祭司自然是对其所言极为信任。
此言一出,诸多本想离开的祭司顿时都留在了佛隐寺外。
他们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在老祭司的带领下,
统称契此为“佛陀降世”,他们只为求见契此一面。
契此也很明白,这些家伙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毕竟当初的辛饶也是消失的极为离谱,
若非是罪业头骨被山宝所吸收,也就没有现在的契此。
主持也很无奈,他知道契此或许非凡,
但也没有想到,这些和尚竟是如此疯狂。
契此的那篇《忏业经》,他也并非是未有读过,
其中内容的确是极为不错,算得上是名家大篇,
但是也不至于让人闻之过后,如见佛陀临尘吧。
不得已之下,主持便是找到了契此,让其出来见见这些魔怔的和尚们一面。
契此并非是无情之人,也知晓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些昔日梵教祭司们的心结,自然是需要自己去解开的。
契此并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在见到这些僧人之后,以普通和尚的身份去接待这些僧人。
他的举止间没有丝毫的傲慢或轻视,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祭司们坐下。
随即,契此也是闭口不谈过往,仅以佛法开导。
不管祭司们如何试探,去问,契此皆是打了禅机。
有的僧人问:“大师,昔日梵教虽有过,然亦有辉煌,为何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契此不假思索,只是说道:“繁花盛极终有谢,残叶飘零亦逢春。兴衰起落,皆在因果循环之中。”
又有僧人急切地追问:“那梵教昔日身负罪业,当如何解脱?”
契此双手合十,缓缓道:“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解脱。”
面对这些僧人们的各种试探和询问,契此始终不紧不慢。
此刻,其中一脖颈缠着褪色的斑斓猛虎的僧人也是忍不住了。
这斑斓猛虎,代表着其作为昔日梵教护法先锋。
这僧人突然伏地,开始高呼:“父神辛饶!”
这一声呼喊,打破了禅房内原本的宁静,
也让其他祭司们纷纷一怔,脸上露出了各异的神色,
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契此不为所动,只是摇头言道:“此处没有辛饶,唯有契此。”
这僧人咬牙切齿,不禁是开口问道:
“那敢问契此师兄,我常梦见猛虎吞月,血云蔽天……诵经千遍,仍不得解脱。”
契此拾起一片枯叶:“施主看这落叶,可还认得它春时模样?”
这僧人怔然答道:“自然不认得。”
契此言道:“既知春叶已死,何必抱残枝泣秋风?”
这僧人突然引用《忏业经》中内容说道:“可这经上说,罪业如附骨之疽……”
契此拾起一截竹枝,轻点池水,涟漪瞬间便搅碎了残阳的倒影:
“施主,水中金乌是真日否?”
这僧人不禁回答道:“自是幻影。”
契此将手中竹子投入池中:“既知是幻,捞它作甚?”
这僧人此刻忽然跪倒在此,露出背上的旧疤言道:“但吾等亲手造过杀孽!”
契此此刻解下腰间布袋,倒出一捧香灰:“寺中每日焚香敬佛,香灰何去?”
这僧人抬起头来,看着契此手中的香灰,怔然言道:“……散于天地。”
契此握灰成团,又任其飘散:“昨日之灰,不碍今日焚新香。”
此时,那僧人也是站起身子,
他对辛饶的虔诚,更胜如今对佛的虔诚,
但此刻他亦是知晓,过去之事已经过去,作为父神的辛饶也不将会存在。
他叹了口气,随即抱拳对契此言道:“多谢大师成全。”
那为首的老祭司亦是长叹:“大师之见解,果真是解了吾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