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许成章，天志帝又想到了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自己何尝不是跟许成章一样，身体的老迈逐渐吞噬了年轻时的豪情壮志，让自己变得愈发保守而死板，固守成规，厌倦所有的变化。

尤其是今年以来，他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老正在加快。原本自己可以健步如飞，而到了现在，每走上几步，都必须停下来休息休息。

有时候明明很近，却想乘坐肩舆，被人抬过去，而不愿自己亲力亲为。甚至，就连眼睛也逐渐不堪大用。看一会奏疏，眼睛就酸涩难忍，要不然今日也不用郎官替自己朗读。

自己恐怕吃不上明年的新麦了，但太子年弱，又笃信儒学，心肠太软，一旦自己大行，太子真的能够掌控这个庞大的帝国么？

尤其是如今，内忧外患，甚至就连自己都有些有心无力，将这样的朝廷交到太子手中，真的能令人放心么？

想到这些，天志帝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急迫。他必须在大行之前，将国家理顺，至少不能将一个处处狼烟的天下，交到年幼的太子手中。

想到这，天志帝眼睛豁然睁开，心中却已变得坚若磐石，“首辅关乎社稷，朝纲，不可轻动。传令，内阁阁员毛羽健为钦差，南下山东，将张四知押赴京师，接受审讯。”

毛羽健此人在内阁名声不显，谁也不得罪，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好人。没想到这样一个老好人，有一天也变成了刀，斩向了首辅许成章一臂。

“臣遵旨。”大殿内，有人欢呼雀跃，弹冠相庆，有人心若死灰，意懒心灰。

天志帝看向沉默下来的许成章，心中闪过一丝不忍，过去二十多年，君臣相的的点点滴滴，好似电影一般在他的眼前浮现。

那个时候，许成章年幼得志，十三岁便考中了童生，二十岁便已经高中秀才，二十六岁以状元之名享誉内外，被誉为百年来罕见的能臣。

正是在他的辅佐下，天志帝才能在早年开创天志中兴，富国强兵，才能得以屡次击败蒙古，打得蒙古上表称臣。这可是自从太祖以来，独一无二的殊荣。

可惜许成章已经太老了。天志帝以前也曾想过将许成章留给太子，让他辅佐太子，平稳度过过渡阶段。

但如今看来，已是不可能了。天志帝甚至觉得，许成章或许会死在自己前面。既然如此，那许成章对天下，对朝廷，最重要的是对天志帝来说已经没用了。

对于一个无用的老狗，天志帝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便是将他杀了，享用他最后的血肉，而不是留着空耗粮食。

“至于援兵。”天志帝老迈的目光，似雄狮一般，在空旷的大殿上扫过，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跟其对视，

“诏令蓟州总兵胡福弘率蓟州精兵八千，并神机营五千，五军营一万，共计两万三千人，驰援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