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川君,你这辈子有过后悔的事吗?”我真像凡人临死前的样子,开始回顾一生了。
“有。”昔川君很肯定地回答。
“啊?你也有啊!”
“我不能有吗?”他笑着反问道。
“我以为你不会有的,你长得人间最美,学识人间最广,心地人间最善,家世人间最显赫,如果连你这样完美的人都有后悔的事,那其他人可别活了。”我一一数着大美人身上常人不具有却一定会被羡慕的优势,最后,终于想到他应该后悔什么了,“哈哈!我知道了!你后悔遇到冥君了!最好看的却偏偏遇上最难看的,哈哈哈哈!”
还好我们坐在雅房里,否则,这般大笑一定会让旁人把我当成疯子。
“我的后悔是跟冥君有关,但不是后悔遇见,而是后悔遇见太晚。”
这是我来人间听过最美的一句话,像初见时那个低眉展颜,笑似光阴的大王子一样美。可为什么昔川君从未改变,郁轩却判若两人了呢。
“欢期,你在人间可有后悔的事?”
“当然有啊。”
“听你这语气,就好像没个十件八件都不够说的。”
“那是自然,我后悔当初兰屏苑大战时没能站在冥君身边,我后悔冥君出事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帮忙,我后悔在常风山时只能看着邻家哥哥灵身殒灭,自己连救助的能力都没有,我后悔——”
“最后悔什么?”
“最后悔。”我低下头,沉言片刻,实话实话,最后悔……“给郁轩赐婚。”
他没想到我最后悔的竟然是这件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我吹着杯子里的茶泡泡继续吐着心中懊悔,“其实,我当初给他赐婚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想到他竟会一口应下,连是哪家姑娘都没问就一口一个全凭姑母安排。气恼之下,后来就真把这事儿给做实了。”
“嗯,当时我也在场,我也觉得他态度奇怪,后来反复质问过他,但他都不肯说出真实的想法。”
坐在茶水铺子里交流着各自心得,我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此前因疼痛难忍,竟被我忘在脑后。
“郁轩失忆前有件事非常奇怪,那时候我还是呈卷,你知道吧。”
“知道,我和冥君当时偷偷去看过你,还派了冥官保护你。后来,因为三圣宫冥君闭关需要人手,再加上我当时相信郁轩能照顾好你,便把你托付给他了。你说的应该是在潭遥我们见面之前的事吧。”
“是去潭遥之前。你没有问过郁轩为什么要带我去潭遥吗?”
“按理说该问,但按理说又不能问。那时候冥君还没出关,整个冥界都处于最紧张的备战状态下,郁轩曾提醒我许多事只能做不能问,因为一旦知道了下一个真相,那么真相就很有可能变成假相。”
昔川君的话绕得我有些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好比,兰屏苑的背后有一只我们从未见过的手,在操控着一切,我们的对抗部署只有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取胜。相反,如果我们调查和掌控了太多线索,这只手就会立刻改变原来的计划,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打击。所以,在当时冥君闭关的状况下,郁轩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我也就选择相信他,让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完成这场对阵。后来他成功了,把你完好无缺交还到冥君手上,并且助冥君在短时间内恢复法力。却意想不到,他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昔川君这般解释,我大概明白那种不能问只能做的状态。话说回来,他能够在不追不问的前提下把最重要的事交给郁轩,即使知道他前世的尊者身份,还能坚信不疑,这样的信任用人间的话来讲便是过命的交情。郁轩也确实不辱使命,暗中用智慧化解了诸多危机。
“那你没想过帮他恢复记忆吗?”我问言道。
“想过,可也许失去的记忆再也找不回来了,又或者现在的他会比以前活得轻松。”
是啊,失去记忆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把我忘了,对他来说也少了一份牵挂。
“欢期,你说的那件怪事究竟是什么?”
“哦,看我说着说着想到别处去了。”
接下来,我把呈卷胎身痛痒,郁轩带我回府找秦洛虞质问的事从头到尾,能想到的能记起的都说了一遍。
“当时,郁轩打了秦洛虞,我还奇怪俩人因为什么能吵得那么凶,郁轩脸上青筋暴跳的,虽然隔着法界我什么都听不到,但从神色可以看出他愤怒到了极点。”
“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当时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样,都疼晕过去了。后来他带我坐船去潭遥,我也是在临江的船上才醒过来。之后又接二连三发生太多事,这件事就被我忘记了。”
“欢期,你可能回想起二人吵架时郁轩的嘴型?”昔川君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