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果然如神所愿，没一个人能清醒地走向客房，九个小伙子四仰八叉蜷在厅堂的各个角落，睡得一塌糊涂。

我呢，自然是有亲爹疼护的人，不知何时被抱回了自己房间。

抖落着浑身上下未散尽的酒气，我起床后的第一个任务不是去食寮找吃的，而是要去墙边听响动。

爹娘久未见面，隔壁的声音一定小不了。

可趴了许久，竟然一丝动静都没有。难道是昨天晚上累着了，此刻还在大睡？

静候半晌，还是没声儿，算了，出去看看吧。

然而，我哪里知道，隔壁俩人儿，一个冥界最强，一个人界最强，早就用术法封住了房间，就算里面闹翻天，只要不拆房子，外面就半点察觉不到。

昔川君推门出来，从那满面红光就可以看出，他俩昨天晚上一定有所行动。

嘿嘿，我流出一丝窃笑，解释起昨晚的事，“那什么，昨天不是我主动请他们进来的，都是柏榆，这小子油奸油滑，又是王族身份，我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拦着。你回头儿可得好好说说他，论辈份他该是你弟弟吧。”

昔川君未就昨晚之事加以苛责，见厅堂里那些醉汉还没醒来，便叫我回房，有事相商。

“咋不去你房间？”我有意多问上一嘴，心中暗道，怕不是你房间折腾得太乱，见不得人吧。

谁想，这一问却招了川爹一路白眼。

哈，果然是跟什么鬼学什么样，与冥君呆久了，白眼都越来越像。

进屋后，我反手把门关上，昔川君又在房间施了个法壁，防止外人偷听。

“饶掌殿送来那人的记忆恢复得如何了？”

嗯，就知道你要询问此事。我把装法器的盒子从枕边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因我现在无力施法，平日里拼合之前与拼合结束都需要冥君助法，他帮我开启法器，我进行拼合，结束之后再由他收法。

半月以来，前十天进度较慢。

一是我以凡人之身运转法器，着实有些生硬。二是被打碎的记忆十分混乱，找到突破口之前都是在乱拼乱凑。

饶末山送来的是一堆没有任何起点的记忆碎片，并且，这个蝠灵军首领的记忆已经碎到不能再碎，一定比那个方春媳妇的记忆难拼太多。昔川君把这个开荒任务交付于我，自是因为我与蝠灵军首领有过正面接触，比旁人拼合要容易些。

本神当然也不能有负所托。终于，在一堆碎渣渣的记忆里面找到了当初在京郊荒山时他威胁于我的那段记忆。

不过，当时的冥君坏得很，在拼合记忆这件事上，原本有便捷法门，他却并没有将那法咒传教于我，倒是累傻小子一样让我自己一点一点拼接，并美其名曰，磨练心性。

昔川君打开法器，盒子里装的是从悦梁山顶琉璃台上取下的一块琉璃，被冥君施了法咒，临时用于拼合记忆。山顶上同时在拼接记忆的冥官也是人手一块琉璃法片，这一块装在木盒子里是为了方便我拿取。

通过法片，昔川君先查看到了当日我在荒山的遭遇。随即在他眼角眉尖生起的疼惜神色，让我十分欣慰，川爹真是待我如亲人一般，时隔这么久再见我当日受苦还是会心中难过。

“还有一段我也拼出来了。”

便是那日在京城看小轩窗《幽灵传》下半场时，突然出现在上方与猎灵军打斗的蝠灵军。

“当时我也在场，怎么会没看到？”

昔川君先是诧异，可仔细回想一番，方才记起，自己当时因冥君有恙，便提前离场，回了忘川阁。

“这件事你为何从未提及？”

“嗯，你也没问啊。再说，若不是拼合记忆，我也早把这事儿忘了，加上冥君本就讨厌郁轩，我哪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啊。”

昔川君又仔细将此段记忆回看了一遍，“宋白要杀你？”

“宋白是谁？”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六翅长官生前的身份。

但川爹识得，“兰屏苑的一个猎灵军司军。”

“啊，你是说那六个翅膀的呀，我见过他，之前在京——”

我刚要顺嘴咧出之前在染霁云宅子里被宋白追杀的事，却忽然一个警钟在脑袋里敲响，这不是有关国王和王后的秘密吗？

靠，这事儿不能说呀。

“啊，那什么，在京——城斗灵池的时候，我就差点儿被此人金箭所伤。”还算机智，想起和宋白另外打过一次交道，刚好拿来应付一下。

昔川君又看了一遍记忆，自言自语道，“兰屏苑之后，我还以为宋白已经被送入轮回了，没想到他会私跑出来。这些蝠灵军当时是在保护你，可后来却又害你，再后来又在三圣宫成了我们的对立面，他们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既然如此反复无常，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在为自己做事。”为了避免昔川君纠结宋白一事，我立刻配合他转移到下一话题。

“说说你的看法。”

“你想啊，他们一会儿救我，一会儿又保护我，一会儿又害我，说明我并不是他们的必杀仇人，如果是，我早就没命活到现在。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因为无论是救是害，他们所做的这件事一定是为了促进和诱发下一件事，也就是说他们或许跟优撒一样，都是在为自己完成任务。至于做什么，只是任务的一部分，在不同的情境下救与害成了不同的任务而已。”

“行啊，欢期，数日不见，大有长进。”

“嘿嘿，哪有什么长进，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我嘴上自谦，心里可着实受用这份赞许。

“看来，让你做这件事，果然能定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