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遇事,从不夸大其辞,甚至还会刻意隐瞒减少恐慌。
关于昨夜发疯,冥君只用淡淡一句“心有些胀”便草草了之,一语带过,并说那风不摇没有问题,可能是灵力增长过快导致失控。
无论怎样,今天为我解咒的想法破灭。这对昔川君来说,忧喜参半,也算是两两抵消了。
冥君派十三深入常风山,仔细搜寻风不摇,这灵草遇土则遁,遇水喜饮,地下与水洼处都不能放过。
未再耽搁,午时便到了天渡峰的王室行馆。上山前,昔川君从维客老姜手里取来行馆的钥匙,至于那石大米则是由强壮的我背上山来。
鸿卢寺休课期内,天渡礼阁自是冷清许多。倒也无妨,刚好适合冥君静修。
折腾了大半日,清清扫扫,总算收拾出两个房间,早上塞满吃食的肚子已经空空如也。
“昔川君,为什么凡人吃了饭还会饿呀?早上一顿连晚上都挺不到。”
我把最后一桶水灌进茶台旁边的水缸后,终于能坐下来歇口气了。昔川君刚沏的一壶茶,被我抢了过来。
“你若喝茶会更饿。”
“啊?”
“先喝点热水吧,待会儿我去做饭。”
因他浑身带伤,所有力气活全被我包揽下来,怎能让美人累出一身汗再染了伤口。至于那个一直跟着,时隐时现的墨吞兽,半点也指望不上。炉火刚刚生起,这黑货就趴在一旁睡起暖觉了。
“昔川君,你会做饭?”
这倒是头次听闻。虽然不算很期待,但……
“不会做学着做呗。”
得,一句话我就知道他什么水平了。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人家长得最美,心地最好,剑耍得漂亮,法运得自如,已经够意思了,总不至于非得逼着一个人十分十美吧。
可是,万一他做的极难吃,我们又住在这前不招村后不招店的半山腰,为了口吃的该不会要每天上山下山来回跑吧。况且,带上山来一石米,看样子是打算长住下去。冥君和墨吞倒无所谓,一鬼一怪喝口风都能顶饱,而我和昔川君两个大活人,若无米填腹,岂不活活饿死。
但愿大美人做的饭还能下咽,莫让这做饭的差事再轮到我头上。
然而,终究是我低估了美人不会做饭的本事。
在食寮里折腾了一个时辰,只做一锅白米饭,昔川君就耗费了半石米。第一锅生了,第二锅糊了,第三锅还不知道……最重要的是,万事周全的昔川君居然未曾想到要买些菜呀,肉呀,味料呀上来。
所以,眼下只有这第三锅不知是生是熟的白米饭可以期待。
不对,不是白米饭,而是白米粥……
我看看米粥再看看昔川君,他想笑却尴尬地停止在似笑非笑的神色。
“先凑合吃一顿,明天我去山下拿几本菜谱上来,学着做也总要有法可依。”
哼,哼哼,白米饭也要照着菜谱来做?
我欲哭无泪,强咽下第一口米粥。
噗!差点儿喷了一地。
“昔川君,这粥也能煮不熟?果然是人无完人啊!”
我刚刚吐露一句心声,就被小金冥君踢了一脚。
“矫情,给你做就不错了,挑三捡四,本君吃着就很好。”
呃……冥君,你是真有脸呀,你个喝风吸气的主儿,吃什么当然都好。
“哎,冥君,你别吸了,好不容易有点香味儿的米汤,你把香气都吸没了,我们喝什么呀?”
……
吃,还是饿着,正当我对这半生不熟的米粥抉择之时,天渡礼阁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以我的耳力判断有三个人,其中两人必手提重物。
该不会来了送饭的好心人吧。
我兴冲冲跑到门口迎接,来客已进了院子,为首那人二话不说,先对着院中的香樟树拜了三拜,身后跟着两个穿军服的军士。
来者正是那个不着调的王叔染沛。不过,他此行前来却是着调得很。
身后跟着的烈阳军士一人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飘出的酒肉之香早就钻进我鼻子里了。
染沛自然不认识我,但他看见大侄子从厅堂里出来,再转眼看看我,滴溜溜转起的小眼神儿便说明他心里定是没生什么好主意。
“大侄子呀,王叔怎么见你消瘦许多,脸色煞白,也没个血色,来来来,进屋说,王叔可是来给你贺喜的。”
染沛说着,未等侄儿上前,已带领军士揽着侄儿的胳膊进了厅堂。
昔川君将染沛请让到茶台前,“王叔怎么知道我在礼阁?”
我假意热情地接过军士手中的食盒,哈哈,你们聊着我吃着。
“啊,裳家坞的薛老板说你们今早刚刚离开上了天渡峰。哎呀,从初八王旨颁下来,我就一直在找你。打听你不在京城,说是岁节去了潭遥,我就派人送信去潭遥,结果又扑了个空,谁知你小子行踪不定,又跑来天渡峰了。不过倒也赶巧,你这一来也不用走了,刚好留在寺里,王叔也多了个解闷的伴儿。”
染沛说这话时,昔川君紧用眼睛瞄着茶台上翘腿坐着的冥君。这时候他不在金身里呆着,倒像那笼里的金丝雀,出来透气且神色逍遥,等着染沛道出些不正经来。
昔川君轻咳一声,“王叔,我可没时间陪你解闷,再说,此前陪你解闷的不都是霁云嘛,我何曾与你厮混过。”
哈哈,在冥君面前,昔川君极为在意自己的好名声,染沛这老厮总喜欢混淆是非,错乱安置。换作正事倒也罢了,偏偏他好的就是青楼花酒那点儿勾当,还每每提及总把大侄子带上,生怕少说两句便厚此薄彼。
每每此时,昔川君总要赶紧撇清关系,免得一旁偷听的小鬼精往心里误会。
“呃,王叔,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若不加制止,染沛的开场白总能扯到云霄之外。
“啊对,你还不知道,大侄子,你已经封王了!澈王!以后王叔见你也要叫你一声小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