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过一场,我竟忘了自己要向柳芽儿表白之事。
那天晚上,为了安慰情伤深重的储杨兄,我便打发郁轩先行回了山房客馆,余下只是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兄弟三人在王室行馆柏榆的房间里喝了个烂醉如泥。他二人听我讲着山上的故事,只道我是家在偏远深山的毛头小子,却不曾想过眼前之人便是你们年年跪拜的开国祖宗。
“青渊,你说你从山上下来,却又如何认识郁大人?我看郁大人对你可不一般。”
柏榆若为女子,必是那每天端着一盆边果,坐在街头巷尾攀聊张家长李家短的妇人。
面对凡人的问题,神又开始了胡扯乱编,“他呀,他是我爹的一个损友,我娘嫌他精明刻薄,不喜欢他,所以总拦着我跟他一起玩儿。这家伙对我倒还行,许是怕我娘挑出不是来,虽然喜欢对我管三管四,指手划脚,但总的来说还算可以。”
“你爹娘怎么也有三四十岁吧,郁大人才不到二十?”
呃……柏榆,我觉得你问得有点多……
“哎,我问个事儿。”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只能用另一个问题来转移,“你们两个有没有人看见方才饴线牵的场子上是谁崩了我?”
“崩?”柏榆显然不太明白我自创的山言山语。
“有人打你了?谁敢打你,我去揍他!”已经喝醉的商陆反应颇为激烈,说着便站起身来,要去打架。
“文雅,文雅!你不是个武夫!”
“武夫?她是不是喜欢武夫?她是不是嫌我文弱?我哪里文弱了,说,我哪里弱了?”商家小郎又想起了那个她和他,言辞越发激愤。
“你不弱,你不弱,你比那个震王爷刚猛多了!”
柏榆和我使大劲终于把这撒酒疯的商陆按坐下来。
我知道自己酒量好,不容易醉倒,却不知凡人在心伤难过之时喝的酒,大多是一口即醉,再喝,便会一吐千里。
“快快,打开窗户,别让他吐房间里。”
柏榆手忙脚乱地扶着商陆,我跑去开窗户……呃……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看什么呢,快来搭把手!一坨烂泥一样死沉死沉的。”
柏榆喊我过去帮忙,我却因方才看到的一幕愣着神。
唔!唔!唔!
商陆吐了个痛快。
柏榆跟个傻子一样向我炫耀他这处房间观景的妙处,“怎么样,我这间房位置不错吧,前方湖景一览无余,水上船桥灯火如龙。哈哈,你不知道,除了隔壁小王叔那间,这可是风月洞府最好的一间,要不是弈王叔临时改了行程,带着姨娘们去南陆城游玩儿,我还捞不到这么好的房间呢。”
“还吐不吐了?”我扯着半个身子挡在商陆面前,一心盼着他赶紧吐完回房间去。
谁知,柏榆这个不开眼的傻子居然扶着晃晃悠悠的商陆看起风景来。
“他这酒啊,一见风儿就醒,醒了好再喝。”
至此,我确定柏榆是个比我还没心没肺的长舌呆子。
“你们快看,那边放水上烟火了。”
我被推拉着转过身去,并且让出了原本占据的窗口位置。
然后,被我最先看见,却难以启齿的一幕随着远处升空的烟火噼里啪啦闪入眼帘。
“商兄,你——看……”
柏榆这张欠嘴终于肯闭起来了,因为此时此刻,我们三人同时看到了小王叔客房探入水中的观景台上,红灯俏影,轻纱幔帐之下,染震埋在红石娘子半露香肩的怀里,臂弯挎着娘子高抬的玉腿。二人当下的痴缠欢娱,临着夜风,微波,衬着那空中时而爆发时而退去的烟火,更显畅荡。
哼,看吧,事已至此,也没有拦着的必要了,但愿商兄酒气尚重,仍未清醒。
然而,怎么可能,这酒见风就醒,而偏偏谈月湖最大的本事便是搔月弄风。
见得此景,商陆探头闷声便又吐了一口。
“血!”
柏榆一惊一乍的叫嚷引来不远处的红石娘子俏眼一瞥,却与刚刚抬起头的商陆正眼相撞,娘子的嘴角在昏迷红光中挑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这笑印在商陆心里,也被我看在眼里,可当时我却未能参透这笑里藏的究竟是什么。直到最后,前尘尽展之时,方才明白这一抹浅笑是来自心轮深处的伤情与痴爱。
淤在心头的血吐出来,硬生生的汉子也萎了精气神,被我和柏榆搀回房间蒙头睡了过去。
“青渊,你说商兄好端端非迷上那个老女人,他会不会是中邪了?”柏榆问言。
我刚想一言否定,可转念却想到了大美人和寂乐,这二人还不是一样,尤其是人美心善的大王子,好端端非喜欢人见人烦,鬼见鬼怕的十方冥君……
想着,我便攀问起来,“梁兄,你和商陆也是阎掌殿的弟子?”
“是也不是,阎掌殿前几年还会亲自授课,昔川君那一届是掌殿最后亲传的学子,而我们这一届只是偶尔会跟着掌殿修习定课,一月也便一次。”柏榆答道。
“那你平日里跟商陆走得很近?”我继续问着。
“当然,我跟商兄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就差嫁给他了!哈哈哈!”
柏榆说话本就不大聪明的样子,一笑更是傻上三分,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原来的气质。嗯,以后可要多加收敛,这样的男子在人间一定不会有女孩子喜欢。
“那,你可知商陆是不是跟阎掌殿学过什么秘法?就是礼神殿不会传授的那种?”
“没有。”
“确定?”
“比如什么样的秘法?”柏榆探个脑袋问道。
“就是能让人找到前世爱人的心诀秘法!”
“世间还有此等妙法?青渊,我就觉得你与常人不同,你在山上是不是学过很多我们礼神殿不曾传授的独门绝学?你爹是谁?定是个隐世高人,你娘能嫁给你爹,也定不简单。有没有小伎俩,也传教我一二?”
……此刻,我好想捂着脸离开这个房间,还是,换个话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