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昔川君可真是年轻,眼中纯粹得没有一丝杂念,通透至极。
“我欲画山,却时不我待,每一眼所见皆是不同山色。我欲画人,亦会被其瞬息变幻的神情所扰。提笔落笔之间,我要画之物已经变了模样,如此,却该如何做画。”
“你来!”幻游山人将昔川君带到山房最著名的一条长廊之中,让他仔细去看廊中所挂每一幅画。
昔川君行走于廊间,上百幅没有题名的画中,所画皆是同一个人,姿态各异,神态万千,这不是上次下山在青葙楼看见的叶小娥画像吗?
“这么多画挂在廊中,你入山房两年,就只知道画中是同一人,却未曾看出其他吗?”
昔川君来来回回,反复认真看了数遍,最后终于参透玄机,“被画之人相同,但作画之人却有不同。这一百零三幅画是由二十一位画师所作,其中前面的四十九幅是老师所画。”
“何以分辩?”
“神态,虽然此人在每幅画中姿态各异,但相同画者笔下的神情却始终如一,这源于不同作者对画中人的不同理解。”
“哈哈哈!你很聪明。”幻游山人听后大笑道,“此道得悟,你便已经出师了。”
“老师的意思是,无论被画事物如何变化,作画之人只需依从己心,画出自己心中所感所想即可。”
“这可不是老师的意思,是你自己的意思。走吧,你该去踏足天地了,不曾寄情于山水,又怎得笔墨以抒怀呢。”
就这样,在幻游山人的指点下,十四岁的昔川君结束了不往山房的求学生涯,开始了翻山越岭,行江跨海,他少年旅途中最是畅意的两年。
也曾遭遇猛兽,但命悬一线之时才更能看得清生死,山海掠影之间方能尝尽天下之美。虽然他以为自己于这江山之中更适合做一个行者旅人,但出生起便背负的家国使命却将他牢牢锁住。
十六岁,在外游荡两年的昔川君被父王抓回京城。母后为了拴住他更是一口气挑选了几十家闺秀。结果,都被他拒之门外。
去年,郁晚空荣任云间府御座,昔川君为他设宴贺喜。
于忘川阁院中梅树下对饮之时,郁晚空问道,“姑母为你择选的女子皆是万中挑一,就算从了其一也是于己无亏,你又何必让姑母为难。”
“你,是我母后派来的说客吧。”昔川君已是微熏之态,“郁轩,你记住,最好的不一定是你心中向往的,心之所喜的。我在外游走这两年,虎口逃生的事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死我早就不害怕了,但唯有一件事,还是令我心生忌惮。”
“什么事比死还严重。”
“后悔!可以有人不怕死,但所有人都怕后悔!因为一旦做了后悔的事,之后便是永生永世暗无天日痛彻心扉。所以,等不到心之所向的那个人出现,我真的不敢对旁人轻许诺言。”
“你这心之所向未免太过玄妙了吧,何为心之所向,你又如何断定?见之则喜就是吗?”
“不!我见你,见云兄,见母后二弟三弟都会欣喜,但你们却不是我的心之所向。我所言是通过一种心法来判断这个人是不是你弃了性命散了魂魄都要守护的人!你想学吗?想学我可以教你。”昔川君卖起了玄虚。
“你没喝多吧,怎么开始醉话连篇了。”
“我没醉,就说你想不想学!”昔川君指着郁晚空问得干脆利落。
“想!”郁轩出于好奇,便应声答道。
昔川君把自己从梦中学到的一个法门告诉了郁晚空。
“这能行吗?”
“当然行!我曾特意向老师请教此法。”昔川君此处所说的老师当然是指礼神殿的阎崇,“我将这法诀给老师念诵了一遍,他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参悟出来,说这是心动之声。”
接下来,昔川君所述便与冥君给我讲过的心动法门一模一样,没想到一个凡人竟然从梦中得到了聆听心动之声的法诀,我真想知道是谁嘴欠无聊,竟然跑到别人梦里说法。
“即便习得此法,又有何意义呢?”郁晚空问道。
“记得当时梦中那人曾说,意义在于当你遇见心之所向时,不会无知错过,亦不会无情伤害。有的人终生不遇,此为无缘。有的人遇见了却不自知,此为无觉。有的人知道了却不在意,此为无知。有的人始在意却终放弃,此为无心。无缘无觉便会错过,无知无心便会失去。若不想后悔,便不应错过,更不要失去。”
“可若是你在许多人面前都能听到心动之声呢?”郁晚空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
昔川肯定答言,“不会,唯有面对一人,才会听到心动之声,其他所闻,皆为惑人心智的乱情之音。但要想辨得真切,需要极好的定力,心定才不会错听错认。”
“如此说来,云兄今天一个喜欢,明天一个爱慕,便都是意乱情迷了。那他以后岂不是会后悔万千?”
“若有一日,他真能遇见自己的心之所向,必然会后悔。”昔川君说道。
“若是一生都无法遇到,你还愿意苦守一生,等这个不知何时会来的心动之人吗?”
这个问题很是尖锐,但昔川君回答得干脆利落。
“当然愿意。”
“若等来的不是人,而是猪狗牲畜,却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更加犀利,美人所答更加坚定。
“那又何妨,是他便好。”
一抹浅笑爬上脸庞,醉了昔川的眉眼,好一个是他便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