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回到城中,小胖子非要把那头野猪砍开一半送给贾环,后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带回府中交给厨房料理。
贾环回到阅微居时,太阳已经下山了,骑马驰骋了一天确实也累得骨头散架似的,梳洗吃过晚饭后倒头便睡。
第二日一早,贾环起床梳洗,正准备晨练,平儿猛然醒起一件事,道:“三爷昨天不在家时,雪雁来过,说林姑娘突然身体不适,不过后来婢子专门去了潇湘馆问,又说没事了,只是偶感风寒。三爷昨天回来得迟,又早早睡了,婢子一时间倒忘了告诉你。”
“噢,那我一会去看看。”贾环说着便跑出阅微居,沿着日常既定的路径慢跑,待到了潇湘馆便走了进去。
挂在屋檐下的金刚鹦见到贾环,立即叫了起来:“环弟来了,紫鹃倒茶。”
话音刚下,紫鹃便闪了出来,喜道:“三爷来了。”
贾环点了点头问:“我听平儿姐姐说,林姐姐突然病了,这到底怎么回事,要紧么?可曾请了大夫?”
紫鹃神色古怪地道:“婢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姑娘昨日给老太太请完安回来,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晃晃,连路都走不稳,手足冰冷,可吓坏婢子和雪雁了,本来要请大夫的,可姑娘又不许,说什么……大夫也治不了她的病。”
贾环皱了皱剑眉道:“别不是气疾又犯了吧?”
紫鹃摇头道:“不太像,而且姑娘自从南边回来后便没犯过气疾,昨晚独自哭了一晚,怎么劝也劝不动,今日一早便扛着花锄和锦囊出门了,也不许我们跟着,三爷……”
贾环闻言莫名一阵心疼,不等紫鹃说完,立即便转身往外跑去,他倒是隐约猜到林黛玉在哪了。
贾环一路狂奔到凸碧山庄后面的山坡,那里有一大片桃杏林子,如今正是三月中旬,桃杏盛开,满园芳菲,遍地的落花。
贾环赶到桃杏林外,果然见到一棵粗壮的桃树后面,露出了一袭白色衣裙,隐约可见一窈窕女子蹲在那儿低声哭泣,旁边还搁着一柄精致的小花锄。
贾环听着那哭声不由心中一紧,正要走过去,却闻女子泣声吟道:“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