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隆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茶杯,将里面茶水、茶叶一股脑地全倒进嘴里,如牛嚼驼饮,酷嗤酷吃人嘴角汁水迸溅。
看样子像是恨极了某人,以茶水代之,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陈参默不作声,只是微微垂首。
“你该死!”甘隆低沉着嗓音怒斥,“甘稚也该死!”
“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都该骑木驴、浸猪笼!”
“你们两个,生生把甘家、陈家架在火上烤!”
陈参把头低得更甚,任甘隆怒骂。
待其骂累了,便又续上一杯茶水。
甘隆仍旧是端起茶水就往嘴里灌,咕嘟嘟一阵响。
他盯着陈参咬牙切齿,“说话!”
陈参这才点头,抬头正视甘隆,声音平静,“太后今日召见了许良,要把棠儿许配给许良……”
不等他说完,甘隆就低吼出声:“这个蠢货!”
他随即又看向陈参,“你不是进宫了吗?是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你是想当太上皇想疯了吗?还是你觉得陈家人太多了?”
“不是我。”陈参轻轻摇头,“我跟她说了旁人都有可能,独许良不可能……”
甘隆摆手,满脸不耐,“我会进宫一趟,告诉她别跟一头蠢猪一样整日做梦。
陛下若是申斥,大不了我扛着便是,你就不要出头了。”
“真不知道老夫是哪辈子欠你个狗娘养的,英明一世,如今却要给你擦屁股!”
陈参却摇头道:“麻烦的不是此事。”
“嗯?”
“太后说,棠儿发现许良离开西宁宫见到了六殿下,六殿下跟陛下说话……
而许良,似在对比六殿下跟棠儿的长相……”
“你说什么!”甘隆身子晃了晃。
“许良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你……”甘隆攥紧茶杯,目光却死死盯着陈参,哑着声音怒骂,“陈参,陈参,你个狗娘养的!老夫干你仙人板板!”
陈参面皮抽搐了一下,却点头道:“若如此能平息老太师怒火,陈某并无意见。”
眼看甘隆就要发作,他赶忙出声,“事已至此,老太师动怒也是无用。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解决此事。
事后老太师要打要罚,陈某绝无怨言!”
甘隆再也忍不住,抬手一拳砸在陈参面门上。
陈参并未躲避,只是捂着脸一声不吭。
甘隆又抄起手杖狠狠抽在了陈参背上,后者仍旧不发一言。
甘隆已是气喘吁吁。
二人对视无言。
良久,甘隆沉声道:“三个法子。
一,改天换日。
二,壁虎断尾。
三,解决不了麻烦就解决麻烦的来源。”
陈参放下揉脸的手,沉声道:“改天换日风险太高。
且陛下亲掌禁军、大内高手。
若不能短时间内一举定朝局,则大乾动荡,内外皆不利。
则你我不仅成为乱臣贼子,也势必成为大乾罪人!”
甘隆冷笑不迭,“真没想到,你一个弑君之人竟然满嘴仁义道德,要做那忠臣栋梁,真是要笑掉老夫的大牙!”
陈参面露痛苦之色。
甘隆继续嘲讽,“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这第一法敢不敢?干不干?
做成了,你我从此再无需担惊受怕。
若不成也无妨,左右甘家、陈家本就犯了大罪。”
陈参身子微微颤抖,面露挣扎。
好一会,他才艰难摇头,“不……”
“那就选择第二法,简单一些。”甘隆冷笑。
陈参艰难开口,“敢问老太师,这‘尾’是谁?”
甘隆嗤笑,“明知故问,当然是萧衍那个孽种!
他一死,一了百了。
这世上唯一能证明你陈参做过的那些烂事的证据就此烟消云散。
而且此举不用你担风险。
甚至陛下对此事都乐见其成。
甘稚那贱人此后也会安享晚年,死后极尽哀荣……”
不等他说完,陈参就不住摇头,“不,不要!”
“衍儿是我跟稚儿的唯一骨血,没了他,稚儿还怎么活……”
甘隆怒极反笑,“陈参啊陈参,你这嘴脸真该去长乐坊当婊子!
真是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既不想当乱臣贼子,又不想辜负贱人。
既相当忠臣孝子,又不想担杀头的罪责……”
陈参此时再难维持从容神态,从支踵上向前一跪,头重重磕在地上,“求老太师不要动此念,求您了!”
甘隆面露讶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陈参如此卑躬屈膝。
他深吸一口气,“那就只能杀了许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