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黑衣人引走了讨债者们,要他们随之去领钱,通源恒终于安静了下来。
伶舟带领男仆们修理破损的门窗,女仆们则清扫屋内外的砖头瓦片。
归海夫人自签完字后,便沉默无语不言不动,连薛嬷嬷想帮其擦拭下脸上的血污都被狠狠拂开。她眼神空洞,神色绝望,好像骤然苍老了数十岁。
她一生中有两件事最为骄傲,一是拥有七色的服装帝国天衣无缝珍宝坊;二是儿子归海月明是珍宝坊的家主。现在却都被她亲手毁掉,断送了老祖宗百多年的基业,简直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真的要比一刀杀掉她还难受得多。
此间事了,我终于有时间精力研究怎样能再去刑部大牢探望归海月明。和伶舟用了很多办法都不行后,终于在一个怕老婆的小牢头身上打开了缺口。他是入赘,男方嫁入女方家,不能明着纳妾,偏又好色如命,便偷偷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
我便拿此要挟他,若不带我去见归海月明,便把他养外室的事告诉他老婆,若带我去见归海月明,不但为他保密,还给他100枚金币作为酬劳。他一个月的饷银不过才5个金币,100金币是他2年的月钱,权衡利弊之后,他终于点头答应,跟我约好在他值夜班的时候带我去见归海月明。
恰巧后日便该他值夜,为避人耳目,我穿了一袭狱卒的服装,于午夜时分,带着事先准备好的食物和换洗的衣服及湿毛巾、刀伤药等东西,随他由后门悄悄潜入了刑部大牢。
时隔五天,我终于又见到了归海月明,当透过栅栏,看见伏在烂草堆上的那个满身斑驳血污的熟悉背影,简直恍如隔世。
那牢头帮我打开牢门,示意我进去,“要做什么快点,我在外面把风,听见咳嗽声就赶紧出来。”
“好。”我点头,疾步走至归海月明身前,蹲下去轻声叫道。“小叔,小叔……”
“不用安慰我,我又没瞎,难道看不出来你有事无事么”我用小刀轻轻刮去创口的腐肉脓血,好在他皮肤很合,溃烂面不大,容易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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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这句话却戳中了我的泪点,若非亲眼所见,简直无法想象比天上皓月还要皎洁三分的明月公子,会满身伤痕流脓冒血的困在老鼠蟑螂横行,充满腐朽死亡味道的牢室中啃窝头。
“山人自有妙计。”我小得意的晃晃头,擦去眼泪,拿出退热药和水壶,送至他干裂的唇边,道:“张嘴,把药吃了。”
“傻瓜!”他笑容更大,用从未有过的轻松口吻道:“别再来看我,太危险了。王太后二月份过生日,今年是七十岁大寿,必然要穿七色绣袍,这世上除了我和父亲再无人会七色绣,父亲失踪多年,宫中采办只能找我,最多一月底,便会放我出去。”
我泪落更急,呜咽道:“傻瓜,那是因为你身上的伤口太疼,已感觉不到这点微痛了……”
“不,不是做梦……”我心中一痛,再忍不住流下泪来,滚热的泪水恰巧滴落于他的指尖,那热度烫得他猛的缩起手指。
我一呆,脱口道:“什么物归原主那人不会是你父亲吧”
“你……你是真的”他呆了一呆,再伸出手指,想碰触我的脸,却又犹疑不定的顿住。
他听话的乖乖张口吞下药丸,如获甘霖般咕咚咚一气喝掉大半壶清水,才真正清醒过来,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淡定,但却比方才懵懂的时候少了几分人气。
“小叔快醒醒,把药吃了再睡……”好在我为求有备无患,来之前重金买了许多成药丸子,其中有一种就是驱热退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