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缓过劲来,制止了孙三娘,再次看向德叔,只不过现在的眼神不一样了。
“这真是欧阳的意思”
对待赵盼儿,德叔的态度还是要稍微好一些的。
“赵娘子,主人他也是不得已,这是宫中贤妃娘娘的意思,主人他根本违背不了啊。”
“违背不了”
赵盼儿呵呵一笑,笑容中带着自嘲的意味,也带着嘲讽德叔之言的意思。
“就算是贤妃娘娘,也没有随便主婚的道理,在这之前,她难道就没有问过欧阳是否有婚约”
德叔回道:“问是问了,可主人与赵娘子之间,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根本就不算……”
赵盼儿没说话,但孙三娘是真忍不了了,怒道:“你闭嘴吧,你、引章,还有我们一家三口,全都知道盼儿和欧阳旭定亲之事。”
德叔一脸不屑:“噫,那不过就是个口头约定罢了,没有三书六证,哪能叫婚约,更何况赵娘子毕竟出身不好。”
“我呸。”
孙三娘指着德叔大骂道:“你还有脸说盼儿出身不好,你出身就好你就一个老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要不是盼儿养着你们,你现在恐怕都被欧阳旭给卖了。”
德叔狡辩道:“这本就是事实嘛,赵娘子乃是贱籍,主人若是娶了一个贱籍女子,别人怎么看他若是让贤妃知道主人为了一个贱籍女子,拒绝了她的之女,那后果……”
“你说谁贱我看你才是真的贱,你跟你主人一样贱,我要不是看你已经一把年纪了,我真想揍你一顿。”孙三娘气的牙痒痒,大有一种你再哔哔我就揍你的架势。
眼看着孙三娘摩拳擦掌,德叔吓得连退好几步,最后还是赵盼儿阻止了孙三娘。
“好了,三娘。”
赵盼儿冷冷地看着德叔,语气平静:“就算是官家,也不会纵容外戚夺臣妻室,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脱籍了,我是良家子。”
德叔根本不当回事:“赵娘子,你又何必如此呢就算你已经脱籍,不再是贱籍,可你依然是做生意的,谁不知道士农工商里面,商字排最后啊,在贵人眼里,只要是做生意的,就算是泼天富贵,都还是不入流。”
“是啊,士农工商,商字排最后,贵人们也的确看不起做生意的商人,但不代表所有贵人都是如此,最起码有些贵人不会。”
不知为何,在这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刻,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赵衻的呻吟,想起了赵衻在不久前跟她谈起的,关于商人的话题。
之前赵盼儿就得赵衻不一样,现在再跟德叔这区区老仆一对比,就更加体现出赵衻的与众不同。
孙三娘没有那么多感慨,先是骂了德叔几句,直接道:“盼儿,我们这就去告官,我听说现在钱塘县……”
话没有说完,德叔打断道:“赵娘子,你想这事闹得天下皆知,你想让人都知道你是官妓吗”
“别说了,你们知道我最在意这个是不是”
赵盼儿一下就爆发了,让德叔一时间都不敢开口。
“可以,我认命就是。”
听到赵盼儿这话,德叔赶忙走上前,拿下包袱打开,一边拿出黄金,一边说道:“赵娘子,主人自知对不住你,只能用这八十两黄金聊表心意,主人还有一块同心佩在你那里,还请赵娘子归还。”
其实德叔说那么多,做那么多,为的就是能够得到那块同心佩,只要同心佩到手,将来就算赵盼儿想闹,没有证据,她也闹不起来。
原本以为赵盼儿会接受黄金归还同心佩,却不想赵盼儿愤怒的将那些黄金一把推开,散落了一地。
“赵娘子,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你嫌少”
“少”
赵盼儿满脸轻蔑,以前在她眼里还算不错的德胡,现在真的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当年欧阳,落第流落杭走,是我给他置办的田产,让他可以落下民籍,重新在两浙参试,可惜……三年的深情,也比不过八十两黄金。”
德叔默不作声,孙三娘则听的流下了眼泪。
世间之事,唯情最是令人动容。
赵盼儿眼中闪动着泪光,缓缓说道:“想要拿钱收买我,可以,但你告诉他,八十两黄金不够,想要同心佩,拿五百两黄金来。”
“五……五百两”德叔瞪大了眼睛:“太多了吧”
赵盼儿看着他,眼中蕴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碎了一地的晶莹。
“只要钱货两清,我就和他一刀两断。”
德叔迟疑了一会,最终拿起地上散落黄金:“赵娘子,珍重。”
说完,他缓缓退出了茶坊,落荒而逃。
孙三娘看着赵盼儿,一时间也是悲从中来。
发现赵盼儿肩膀上有血迹,直接转移话题道:“盼儿,我去给你买些伤药吧。”
赵盼儿点点头,在孙三娘错身而过的时候,幽幽开口道:“三娘,把店关了吧。”
孙三娘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回道:“好。”
等到孙三娘一走,赵盼儿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跌坐了下来。
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脑海中浮现出她与欧阳旭的一幕幕,想着欧阳旭当年给她的承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另一边,孙三娘出了茶铺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打着哈欠过来的双喜。
“孙娘子,赵娘子在茶坊吗”
孙三娘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在的,宋官人来找盼儿是”
因为双喜本姓姓宋,在外用的是宋双喜这个名字,所以孙三娘才会叫他宋官人。
双喜解释道:“这不是赵娘子昨夜受伤了吗,她今早走的时候,我们都没起来,所以我来给她送药,正好劳烦你给赵娘子上下药。”
“什么药”
双喜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孙三娘:“金疮药,我家公子弄出来的,一般小伤连疤都不会留,就这么一小瓶,在东京得卖十几贯。”
孙三娘看了眼手中的小瓷瓶,惊讶道:“啊,这么贵”
“那是自然,而且贵不是重点,重点是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双喜一脸骄傲得意,随即又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孙三娘:“劳烦孙娘子做五十份果子,我们下午来取,衙门那边还有事,我便先告辞了。”
虽然赵盼儿说茶铺关门,但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大不了她回家做就是。
于是乎,孙三娘应承了下来。
“好,宋官人慢走,我代盼儿谢谢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