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倾泻,巨船对峙。
没人知道秦百煌和秦千炼此刻的交谈内容。
“听说返回皇城的第一日,这两人发生了诸多不快……”
钱三微微侧首,看到一位身披灰袍的中年男人,缓缓趴在栏杆上,此次南疆荡魔,秦百煌下了大血本招揽人马,甚至请来了好几位阴神尊者,当然书楼也出了一份力。秦百煌与陈镜玄颇有私交,书楼不仅仅派出了钱三震船,还请动了一位阴神十境的“尊者”保驾护航。
这位尊者道号宝呈,表面上是无门无派的山野散修。
但修到这一境界,怎么可能真正无门无派?
宝呈尊者背后是方圆坊,是书楼,是陈镜玄。
宝呈尊者开口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打一架?”
“我看,很难。”
钱三摇了摇头,轻笑着开口。
“哦?”
宝呈尊者笑道:“是因为你的神念能够感受到秦千炼的气机么?”
“倒不是这个原因。”
钱三淡淡说道:“双方有来有回,才叫打架。如果这两人吵起来了,大概只会出现一个场面,那就是某人单方面挨揍。”
“……”
宝呈尊者一阵沉默。
秦百煌地位尊贵,即便抛开秦家嫡长子这个身份,他依旧受人敬仰,这些年炼器司无偿帮助了不少圣地,宗门。这也是悬锥山能招揽如此门客的缘故,可即便宝呈尊者与秦百煌私交不错,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修行实在太糟糕。
“真打起来,这个距离,能来得及阻止么?”
宝呈尊者有些担忧。
他看钱三并没有挪步的意味,似乎并不担心爆发冲突。
“秦百煌方才对我说,他身上披挂的‘玄鳞甲’乃是刻意炼制,专门抵御长生斋的雷法。”
钱三懒洋洋道:“抗一顿揍,问题不大。”
“??”
宝呈尊者哭笑不得,所以钱三根本就没有要劝架的意思?
“这不太好吧……”
宝呈尊者无奈说道:“先生让我们护他周全。”
“死不了,就是周全。”
虽是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但钱三的目光却时刻落在二人交谈之处。
他始终注视着秦千炼。
在离国方圆坊行事多年,钱三的“审人识面”本领,已炉火纯青。
他看得出来。
秦千炼眼神澄澈,浑无杀意。
以钱三的经验,这样的人,大多心无旁骛,未曾经过尘世污浊。
只是。
秦千炼似乎不太一样。
钱三看不太透这个白衣男人。
前阵子那场大张旗鼓的入京,让许多人都对这位秦家二公子产生了不满。
既是为了争夺家主之位,那么至少要配合地演一场戏,这些年秦家对外宣传,这位二公子低调儒雅,知书达理,只是一心钻研道术所以这才避世匿迹。只不过秦千炼与秦家的宣传形象截然不同,无视礼法,恃才傲物,身为主角竟连秦家专门摆设的接风宴都不曾出席。那些心甘情愿作为陪衬的世家权贵,在元庆楼等了数个时辰,却最终都没见到二公子一面,二公子这般处理,着实让他们颜面难堪。
“……要不我还是去一趟吧。”
宝呈尊者放不下心,他可不觉得秦千炼是什么善茬。
正当他准备离船之际。
钱三伸出手掌,将他压下。
“嗯?”
宝呈尊者有些困惑。
“你难道没觉得……这位二公子的所作所为,有些古怪么?”
钱三皱着眉头缓缓开口。
宝呈尊者愣了愣。
“我查了书楼案卷。秦千炼自幼离群索居,对权谋不感兴趣,所以叛逆离京,拜入道门,修行长生斋道术。”
钱三喃喃道:“既然一心只修道术,何必返回皇城,争夺这家主之位?”
……
……
黑甲与白衣的交谈顺利落幕。
秦百煌返回甲板,不少人都捏了把冷汗。
“传我讯令,把‘丙酉号’的护船阵法打开。”
秦百煌回船之后当即下令。
这一讯令,让许多人都怔住。
“首座大人?”
炼器司麾下一位得力干将连忙道:“您没事吧?”
“屁话!”
秦百煌没好气道:“这小子和我的交谈画面你们不都看到了么……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丙酉号乃是救治伤员的大船。”
“所以才要开阵。”
秦百煌冷静说道:“先救那些长生斋弟子。”
此言一出,主船甲板陷入寂静。
几位尊者彼此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心,秦千炼没你们想得那么卑劣。”
秦百煌轻叹一声,说道:“我和他已经谈妥了,秦家的事情,等离开南疆再算……”
欲言又止的宝呈尊者最终将话语咽了回去,他望向钱三,寄希望于这位实力最强的人物能够提出反对。
但钱三没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