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提个铁锹来干什么?”老人家起得早,无事就在院里打坐。
赵庭晤进门,一株花,一棵草,一排排,间隔有序。
一眼就能瞧得出,是姜文珺的手法。以前去姜家的时候,姜夫人的花园里,也是这样的排布。她是觉得,插花这样的太讲究了。随性点多好,为什么花就不能跟草草一样多呢?
“你媳妇疼你,昨儿忙活一下午。”赵老爷子闭着眼睛,伸展双臂。
赵庭晤放下手里的铁锹,“那您也没拦着点?女孩子手嫩。”蹲坐在石台阶上。
“我一把老骨头,羡慕的很。”
爷孙两人聊了几句公司的事,赵庭晤又提着铁锹回去了。
“咳咳……咳咳……”人一走,赵老爷子就狂咳不止,老管家劝人去医院,“我身体我清楚,不去。我都这岁数了,你也看开些。”
没有爽朗的神气,背影孤单。步履蹒跚,一个人回屋去了。
老爷子当玩笑说的话,做子孙的都得上点心。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人生还是不要的好。
赵庭晤捏着被窝里掉出来的手,放在掌心仔细地看。指根处两个水泡红的扎眼,他无心地碰上去,竟将人给吵醒了。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从秋分到霜降。一个学期眼瞅着就要过半,姜文珺的论文还只是开了个头。
立冬的那天,姜文珺去几个婶婶院里坐了坐。
三婶婶活得精致,杯子上的花纹,有着细致的线条和艳而不俗的色彩。喝酒的杯子、饮水的杯子、喝咖啡的、样样不止一个。姜文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她在屋里插花。给姜文珺讲这些色彩、高低、主次,姜文珺不喜欢也会认真地听她讲。一直等到快晌午,才带着姜文珺去了二嫂院里。
倘若三婶婶给人感觉是精致小资生活,那二婶就像是大宅子里的当家夫人。屋子里会熏香,有专人贴身伺候。硬朗的木家具,端正的姿态,对称的美学设计,颇为讲究。可姜文珺知道,二婶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大艺术家。
这年,还未到大雪时节,赵老爷子就病倒了。
儿孙围着屋子,老爷子都给赶回去了。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了。
只留下二媳妇和姜文珺,交代家事。
赵庭晤赶回来时,三个人正乐呵呵拉家常,还问起赵庭轩的新女朋友。
“都好着呢,是人老了。”爷爷摆摆手,“带人回去了。”拍拍姜文珺的手,撑着笑意。
等人走了,老爷子叹息,“黎川,老二呢?还没回来?”
二婶婶的闺名:阕黎川。
“爸,他还在忙,到年底了。”
“庭轩的婚事,也多操点心。”
“哎,那孩子,说是再等几天,就带人姑娘回来。”
三叔家的孩子,还都是念书的年纪。二婶也听出来,老爷子是想让自己多带着点姜文珺。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阕黎川隐隐有些担心,“爸,您身子骨好好的,日子还有盼头。”
老爷子反过来安慰,“日子还长着。”摆摆手让人出去了。
北方的冬天,说句话都冒着热气。
各家的院子里,都通着暖气。姜文珺怕冷,赵庭晤给屋里放了个开放式的小炭炉,平时烘烘手。
刚脱下沾染寒气的衣服,赵庭晤又出去接电话。单穿个毛衣,也不嫌冷。
姜文珺拿着衣服出去找他,远远的一点火光夹在指尖。凭着微弱的手机光,也能察觉到,那人现在心情有点烦躁。她又回屋,窝在炭火盆旁看书。
几日过去,赵老爷子的身子也渐渐好转。期间,姜家父母也前来探望,正好赶上赵庭轩带着女朋友回来。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赵庭晤下班早。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学城附近。
修身的黑色呢大衣,浓密的头发刚下车就被寒风打乱。站到一家水果店门口,门前的招牌早已褪色。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来的都是熟客和附近的大学生。
一对小情侣从店里出来,恍惚间赵庭晤想起自己和姜文珺谈恋爱那会儿。最常来光顾这家水果店,还有街对面的鸡汤馄炖和隔壁的茶泡饭。都是姜文珺喜欢来的地方。
他一进去,整个店面显得格外拥挤。单手挑拣着橙子和苹果,想给她带点回去。帅气十足的背影不小心被过路的人拍下来,氛围感话题点赞直接过万。
姜文珺回到家屋子里一片昏暗,炭炉上应该是阿姨离开时特意留的火吧。
摸黑走到开关处,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温热的鼻息喷在颈窝处,“别开灯,我点了蜡烛。”
结婚不似谈恋爱,两人整日生活在一张屋檐下,必然是需要这样的仪式感。两张影子叠在一起,姜文珺反手摸摸他的下巴,牵起手带他过去。
赵庭晤在炭炉上煮着东西,锅旁还温着新鲜的甜橙。
“你煮的什么呀?”姜文珺看着锅里不搭调的食材。
赵庭晤变戏法似的,拿着个竹瓢挨着锅边,“煮红酒,暖身子。”
继续说着,“肉桂、苹果、橙子和迷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