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1 / 2)

长枪当旗 有赋 5687 字 11个月前

星历元年正月初四,夏陆天夏署州桂鱼郡开必县,开必县城。

在二十三年前,开必县还不叫开必县。设县于夏朝的她有一个传承上千年的名字——丰安,后来挑灯查遍了史书古籍几乎看瞎了眼睛的天夏国史官们才从字缝里看出,这名字取的是“丰富安民”之意。

若是在二十三年前说这话,县里的人们大抵会阴地里狠狠地朝这些史官老爷们啐口水。因为龙井泉不再涌泉的丰安县,就只是天夏西南部署州的一个一人口不过千户的小县,无甚特产,庄稼丰年也仅供自给,灾年就更别说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出县乞讨。

直到二十三年前,丰安县城南郊桂山脚下沉寂已久的龙井泉重新涌出泉水,这一切才得到了改变。

龙井泉重新喷涌,一夜积水成池,池上云雾缭绕,神异非常;池中红鱼偶跃,常高于桂花枝者,便是古鱼乘桂。

乘桂,不知来由,古籍只道此泉独有,乃当年丰安县繁盛之根本。此鱼通体红得鲜艳,大小不过成人一掌之合,味道异常鲜美,有开智明目之奇效,为夏之一绝。夏朝灭亡后,龙井泉便不再涌泉,池水也都干涸,乘桂亦是不出。此后天下大乱,列国纷争不断,此间事渐渐无人知晓,只在史书中还留有一两点墨迹。

今过七百余年,龙井泉再度涌泉。于是王公贵族的使者便接踵而至,只为一尝古人贪嘴之物。

因为乘桂跃泉次数极少,难以获得,以至达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于是丰安改名开必,取“井门壹开必乘桂”之意。

龙井村就坐落龙井池旁。原本不过数十户的小村庄,在龙井泉重新喷涌后,便有不计其数闻风而来追逐暴利的“渔夫”涌入龙泉村,至今人口已有数百户之多。

龙井村北靠桂山,整体地势自北向南倾斜,而龙井池就坐落在村子的最南边,村口刚好在龙井池附近。

龙井池约三百步之围,以石垒边,略呈圆形,池中央,有奇石高出池面,石上有口,碗口大小,池水与乘桂皆从此口出,这便是龙井泉。

正逢年节,池边的人少了许多,但仍有百十来位汉子扎在一堆,就着清水薄饼谈天说地,谈话声和哄笑声此起彼伏,只是看着热闹和谐充满欢快气氛,但一个个视线却都是离不开泉眼。

村口不远处,一袭深衣的花人天跟在身着麻衣的瘦高男子身后,向龙井村一步步走去。

将入龙井村,瘦高男子停步侧头,声音透着模糊感:“还有些时间,若有未竟之事,就这时去做吧。”

花人天施礼:“谢大长老。”

大长老点头,转身向前。

花人天目送大长老在围着龙井泉的汉子们好奇的目光中进入村子后,转身往开必城走去。

他要去吃珠饺。

珠饺,将珠冠蛇剥皮剁碎后用特制面皮包裹,放入滚烫酱汤中焖煮,待酱汤煮干,再将珠饺放置冰中四分之一刻,因珠冠蛇特性,取出珠饺时,定是皮白馅粉、外冷内热。一口咬下,瞬间的凉爽后,是恰到好处的温暖,给人冬天冒雪回到暖和房屋的满足感,实乃冬春之季不可或缺的美食。

正是年节走人户时分,人迹稀少的开必城西市内,花人天在一家不大的食店里端着一碗珠饺,细细品味。

“年节日子里,难得你还开着。”花人天箕坐着背靠凭几,口中呼出热气,然后拿起一边的小棍撑起窗板,看向外面冷清的街道。

“知道你好这一口。”身材矮小的店小二站在一旁,轻笑回忆,“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年节。你当时几岁大小,见着我们这些生人也不害怕,扯着张堂座袖子就说‘要吃珠饺’。”

花人天收回视线,看向面带笑容的店小二,也笑了:“你们当时衣服上全是血,踹开门把肆厨拎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哭。”

店小二笑着笑着,逐渐沉默。

花人天低下头,慢慢拨弄盘里的珠饺,似乎是在回忆很多年前的那一碗。但是年代太过久远,香气都已模糊,实在是回忆不到,于是他摇摇头,不再回想,挑起一只珠饺就塞进嘴里,微微张口吐出热气。

接连吃了几个后,他抬起头来,望向店小二:“会里知道我到开必县了吗?”

“你六天前来的时候,我就送了信,估计已经从岐巍派人来了。”店小二一边低头用抹布擦手,一边回答。

“你不回圣会了?”花人天放下碗,端起杯子喝水。

“走不了啦,”店小二放下抹布,坐在花人天对面,捶捶腿,“家里的女人恋旧,死活不愿意走,我便也不走了。”

花人天挑起珠饺的手微微一顿,接着问道:“我记得你有孩子。”

店小二咧咧嘴:“前年去看龙井池的乘桂,掉池里啦,就埋在桂山脚,也近。”

沉默。

“我不是叛逃。”花人天忽然说。

“什么意思?”店小二转头看向花人天。

只见花人天一股脑地把剩下的珠饺都送进嘴,费了很大劲吞下后,他看向店小二,语气略急:“只有离开圣会,才有一线生机。”

不明所以的店小二苦笑挠头:“我只是

花人天站起来,没有再说话。

“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切对你并不公平,”店小二声音很轻,“尽量跑远一些吧,花人天。”

身子晃了晃,花人天微微点头,窗外黑夜逐渐笼罩天空,他最终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几刻时后,当花人天来到龙井村时,太阳已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月亮后面了,大长老正端坐在龙井池边,安静烤着乘桂,原本热热闹闹的龙井村格外寂静。

花人天平复呼吸,恭敬行礼:“大长老。”

大长老没看花人天,随手将烤焦的乘桂丢进池子,起身径直走向桂山。

花人天恭敬跟在大长老身后。

到了桂山山脚,大长老停下,递给花人天一枚白玉,淡淡道:“滴血。”

花人天神色不变,从袖中抽出小刀划开指腹,红色血液一点一点滴在玉上。

白玉仿佛有灵性般迅速吸收了花人天的血液,开始发散出白色的光晕。

待光晕凝实,大长老才面无表情地收回白玉,开始登山。

与此同时,在距开必县近三十里的官道旁,有人举着火把。

已是不惑之年的张正策马来到,他身穿沾满灰尘的黑衣,神色有些疲惫。

待看清举着火把的白衣年轻男子模样,他才勒住缰绳下马,行礼道:“郇首座。”

“张堂座晚好,这位是影政影堂座,这位是扬朗尔格·克莱顿堂座,”白衣年轻男子——郇羞没有废话,他点点头,侧身让张正看到他身后的两个人。

一位是四十几岁的高瘦男子,身穿黑色劲装,仿佛浑身都融入了黑夜之中,连气息都难以察觉,另一位是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身着淡蓝色云纹袍,丰神俊朗。见张正看来,两人都对他颔首致意。

“我记得你们认识。”郇羞看了看三人。

高瘦男子是影政,英俊男子是克莱顿。

“是老朋友了。”借着光亮,张正对他们点了点头。

“那好,事态紧急,你们尽快出发吧。”郇羞对三人行礼告别,随后急匆匆离开了。

“你不是一直在负责花人天吗?”影政靠近张正,疑惑问道,“怎么还让他跑到天夏来了?”

“长老会的大长老帮他逃走了,一直从星陆跑到了夏陆。”比影政大四岁的张正声音疲惫,“三天前接到线报,他在开必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