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与其说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如说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向颜死了她会如何。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好好活着，我也是，你也是。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黄茵垂下了眼睫，面对向颜的问题，她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好好活着是每个后宫妃子的愿望——只可惜她们最后大多都没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看着相顾无言的二人，顿时便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向颜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她已经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了，可黄茵没有回答这句话…那是不是代表，她无法接受向颜的死亡？

“可是，”听了黄茵的回答后向颜却显得更加的失落了，“黄茵你不是我妈妈，我也不是你女儿，你我终究只是萍水相逢，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

“别说了。”

黄茵打断了向颜的话。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慌张的她——记忆中的黄茵是冷漠的、无情的且高高在上的，这样动情且为一个人牵心的时刻…与其说少见还不如说见所未见。

“从你问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妈妈。所以…阿颜，活下去吧，妈妈想让你活着……”

黄茵紧紧地握住了向颜的手，同时几乎是带着哭腔祈求她道。她望向了向颜的面庞，那一对没什么感情的双眸如今充满了复杂的情愫，哪怕是已经对人间心如死灰的我亦能为其中情感所震撼……

错得太彻底了，我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句玩笑、一句梦呓便让黄茵彻底沦陷，心甘情愿地为向颜续命，若我不认识向颜，那我都要觉得她心机高深了。

可巧就巧在我认识她。

这也许就是人性吧——两个姑娘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虽然彼此年龄差距并不大，可黄茵还是心甘情愿地做了向颜的妈妈，还替她挡住了六宫上下朝着她去的风雨。

“可是我……”

“别可是了…别，别可是了……”

向颜听见黄茵这样说便又有些着急，她想要上来将话说清楚，可黄茵却仍旧打断了她。她将向颜抱在了怀里，一边将她抱紧一边制止了她未尽的话语。

“阿颜，就算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哪怕骗骗妈妈呢，告诉我你想活着，想活到回去的那天，好不好……”

晶莹的两点水珠落到了锦被上，大片大片的水染湿了那上好的布料，可却仍旧没有引起黄茵的注意。

黄茵哭了。简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黄茵趴在向颜的肩头上哭了。在宫中无坚不摧、永远站在上位者位置的颖妃娘娘如今抱着一个庶人泣不成声，这样的画面实在太过滑稽，滑稽到我都将头撇了过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好。”

似乎是实在耐不住黄茵的情绪，向颜最终也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她究竟能活到几时她还是很清楚的——系统的死亡倒计时并没有因为黄茵送的几碗药而延长，那么这就说明，她这次是真的要灵体死亡了。

可是黄茵现在这么依赖她的存在…向颜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虽然叫黄茵妈妈，但眼下似乎黄茵才更像女儿，而她则更像妈妈。

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母女之间的感情本就是一场互相救赎，现实世界里是，穿越了后…也是。

黄茵抱着向颜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上一秒还哭得喘不过气的人下一秒就又恢复了笑容，就仿佛方才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妈妈会想办法让你回家的。”黄茵十分拧巴地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中透着安慰、无助与不舍，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揉在了一起，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奇怪极了。

人类可真是难懂。我看着二人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却还要互相欺骗，一时间竟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逃避可耻但有用——就像眼下的二人，想要她们坦然地面对死亡的结局很困难，但若要让她们自欺欺人……

“真的吗。”向颜露出了一个和黄茵一样的笑，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笑，但她就是觉得如果黄茵看到了这样的笑容也许就会变得好受些了。

“真的。妈妈一定会把你送回去的——一定。”黄茵笑着将手搭上了黄茵的头，就如同母亲安抚女儿一样的将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随后又顺着那头发滑了下去，将她原本有些凌乱的青丝都一一捋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