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摩诃,身着一袭布衣。
主持走到摩诃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施主,老衲看你气度非凡,举止之间自有一股非凡之气。”
“施主应当不是这尘世中的凡人,不知施主因何缘故,想要出家为僧呢?”
摩诃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回答道:“只为寻得内心安宁。”
主持点头,接着问道:“施主眼中,佛在何处?”
“雪落无痕。“摩诃望着佛龛前飘动的香雾,
他不由得出神地想到了割肉饲虎的和尚:“佛在众生饥寒处。”
主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摩诃竟能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他微微皱起眉头,继续追问:“若众生皆苦,佛为何不救?”
摩诃合掌说道:“佛已救过了。”
主持问道:“施主此话何解?”
摩诃继而言道:“雪覆山野,虎饱三日不伤人。”
主持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随即长叹一声:
“施主非池中物,此心如镜,照见众生颠倒。”
“只是这出家之事,并非儿戏,施主可曾想清楚了?”
摩诃毫不犹豫地跪于佛前他抬起头,望着佛像:
“大师,在下心意已决。愿从此青灯古佛相伴,潜心修行,普度众生。”
主持点了点头,点燃了铜盆内的火,
转身拿起一旁的剃刀,缓缓地走到摩诃的身后。
忽然间,主持手中的刀锋在耳畔停滞住。
老僧手腕微沉,刀锋割断了摩诃的第一绺黑发:
“施主既是三千烦恼丝尽断,可能斩断心中牵挂?”
摩诃垂眸合十:“烦恼丝既断,恰似镜湖破冰,月影虽碎,清光自澄。”
此时,佛堂中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发出微弱的光芒,
“老衲渡不了你。“主持长叹一声:“施主的佛不在这里。”
摩诃伸手接住飘落的断发,只是言道:“方外无佛,故而我佛慈悲。”
主持只是默然,继续为摩诃剃度起来。
缓缓地,摩诃的黑发不断落下,掉在铜盆之中,被火舌吞噬,又燃烧成灰。
最后的一刀,贴着摩诃颅顶走过。
主持将剃刀放在了摩诃的头上,说道:
“施主,从今日起,你便与这尘世斩断一切因果,潜心向佛。”
“望你能坚守本心,不被尘世的纷扰所迷惑。”
摩诃点了点头,有开口问道:“贫僧见我等沙门中人,皆有法号。”
“还请主持赐下法号,贫僧也好秉法行事。”
主持只是摇头言道:“施主灵性颇重,慧根深厚,老衲怕是没有这个资格为施主取法号。”
“不知施主应当如何称呼?”
摩诃言道:“摩诃。”
“摩诃”二字,对于摩诃而言,并无太多的实意。
在他们那个远古部族时代,就连文字也只是出现端倪,
且象形显意,每个字都是有明确的指代物品。
“摩诃”二字在那个时代,单纯只是“大”的意思罢了。
主持当即一愣,开口言说道:“摩诃?”
“施主竟是佛陀下的凡尘来么?”
摩诃当即笑着摇了摇头:“虽说是音同,但并非是那个意思。”
主持再度说道:“施主就算不是佛陀临尘,也当是天上来的大人物罢。”
摩诃笑而不言。
毕竟谁又能够想得到,站在面前之人,竟是昔日旧时世上最伟大的神灵呢?
雨夜过后,摩诃在寺庙中的日子也日渐趋于平静。
这一段时间内,主持对摩诃的关注从未减少,
而且在与摩诃的相处和交谈中,他愈发觉得眼前之人与众不同。
主持认为摩诃极为有灵性,慧根深厚,应当天生和佛门有缘。
每次与摩诃探讨佛法,主持都能从摩诃的言语中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智慧。
摩诃对于世间万事万物的见解皆是深刻独到,往往能一语中的,让主持为之惊叹。
无论是对佛法经典的解读,还是对世间万物的看法,摩诃都有着自己的理解,
这种理解并非来自于书本的死记硬背,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感悟。
这一日,主持又与摩诃进行了一番谈话,
毕竟摩诃已经是不断多次地缠着主持,问他求取法名了。
他们坐在禅房之中,周围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主持执茶盏向摩诃问道:“昨夜山寺敲钟,钟声入云,你可听见?”
摩诃垂手言道:“弟子听见钟声十二响。”
主持言道:“钟声响时,可曾惊飞檐角宿鸟?”
摩诃双手合十:“惊飞三只,又落下两只。”
主持将茶盏轻落下:“若钟声惊飞众生烦恼,当如何停驻?”
摩诃以竹枝蘸茶水画圈:“主持请看,杯中月影随波摇曳,却未曾碎过。”
“水波自起自灭,空月不增不减。
“故《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主持忽将茶汤泼向地面:“此刻水归何处?”
摩诃微笑道:“渗入泥土润草根,流入溪中化云气。”
“看似消失,实则遍在。”
主持击掌赞叹道:“善哉!”
“汝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当名‘契此’。”
“契此么?”摩诃没有多说,只是默然受之。
“主持。”他随即又微微欠身,开口道:“贫僧近来实在觉得无趣,每日功课已熟稔于心。”
“还望主持能安排些别样的事,让贫僧做做。”
主持抬眼,目光落在摩诃身上。
他轻捻佛珠,心中犹豫纠结。
虽说摩诃在他看来是慧根极佳,是天生的僧人,但其毕竟才加入到庙内不久。
只是若一味让他做些寻常功课,主持又怕埋没了他的天资。
思忖良久,主持轻咳一声,说道:“藏经阁中经卷浩如烟海,我寺弟子常去翻阅,却也时有困惑。”
“你慧根非凡,若能去藏经阁,为其他弟子答疑解惑,倒也可磨炼心性,不知你意下如何?”
摩诃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欣然应道:“贫僧愿往,定不负主持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