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飞逝,田野中的禾苗一天天长大,抽穗、扬花授粉、灌浆,以至最后变得金黄。
身处田间劳作的农人,脸上的笑容再一日比一日灿烂。人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只觉得这世道越来越好,自家的生活也一日胜一日。
只是,世道真的越来越好么?
今年四月,陕北洛川乱民王二峰,因受不了官府催逼,杀官造反,一时之间赢粮景从,啸聚人手多达数万。
同一时间,庆阳土匪熊灿,假扮商贾偷袭庆阳,一日乃破,随后开仓放粮,庆阳周边流民闻之,纷纷聚往庆阳,一时之间,庆阳熊灿麾下数十万众。
陕西巡抚王超峰派兵八千,疾驰庆阳,与熊灿会战于子洛川。一战,流民军大溃,但关键人物熊灿,却带着麾下千余骨干,趁机脱逃,不知所踪。
随后王超峰不等官军疲惫,执意率军再战黄陵,结果被王二峰,宋八义以逸待劳,大破之,追逐五十里。陕西糜烂。
另一方面,河南,山西,北直隶三地,继续大旱刚过,又起蝗灾,继而大饥。河南布政使聂慎行上书言,“今河南流亡满道,尸骨盈野。
阴风起处鬼火荧荧,深山林莽饥民啸聚。有全家投缳自尽者,有全村封门逃亡者,有一日投河溺死数百者,有食雁屎,蚕屎者,有食荆子,蒺藜者,有食土石者。
有如鬼形而呻吟者,有僵仆于道而不能言语者,有聚集数千数百人于城隅揭竿而起者。”
然,百姓凌迟,如在水火之际,朝廷的赋税,却又一分不能少,摊派在这些人的头上。今岁练饷摊派到河南虽只有八十万两。
但摊派刚出省城,就变成了一百五十万两;来到各府,就已经变成了两百三十万两,最终到了州县,摊派就已经变成了三百五十万两。具体落到百姓头上,则更是不可计数。
各级衙役们敲骨吸髓,剜肉炊骨,百姓们在这等苛剥面前,实在没有一丝活路,除了饿死甚至被吃掉以外,能做的也只剩下逃亡了。
单单一个四五两个月期间,整个湖广便接受难民多达一百二十余万,范围更是遍布整个湖广北部,中部,甚至南部等地。
宁乡县,位于湖广的中部偏南,虽距离河南等地相隔千里,却依旧有数千人远隔千山,逃难至此。
或许受到河南等地难民的对比,原本闹得最凶的挂靠在赵怀玉名下,新进变成佃户的民众也老实了许多。跟这些难民相比,至少他们还算是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或者沦落他乡。
时间到了七月下旬,田间的稻穗压弯了枝头。随着安永淳的一声令下,大批佃户冲进田野,挥舞镰刀,开始获取收获的喜悦。
田间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宁乡一带的主要粮食作物乃是水稻,故而农忙时节也都推迟到了七八月份。
农家收获的时节极短,往往就那么十几天时间。若是错过了这段时间,过于成熟的稻谷,就会阳光暴晒之下落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