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见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就大雨如注,莫非亦是雹灾所致?
」邵雍问道。
「主公所言甚是。」随从说道:「河内两天前就下暴雨,至今未歇。此七郡周边,暴风、大雨不断,只是少有冰霍落下而已。雁门关外,狂风已劲吹旬日,
单于府快马来报,阴山南北殒霜不断。」
邵雍暗道完了。
刚还说从代国贩马呢。牧草开花抽穗之际,你来个天降寒霜,今年肯定长势不好。
他立刻起身,让人带来蓑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为何是冀州别驾上报?」
「主公,你忘了?」随从轻声说道:「丞相府郭夫人病逝,王使君回家奔丧了,连带着贤、良二子亦去职居丧。」
「哦,是,孤忘了。」邵雍顿了一顿,继续穿蓑衣。
父在母死,居丧一年,其实还好,反过来就要居丧三年了(二十七个月)。
就是不知道虎头一一应不至于,父亲不会让他回来的。
「多事之秋。」邵雍叹了口气,道:「这才过了十年啊。」
十余年前并州、冀州三年暴水,幽州、司州、雍州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三年之后大疫,更为骇人。
那一年,多少人死了丈夫或妻子,又多少人死了父母、孩儿。
十年之后,创伤已然抚平,洛阳人茶余饭后已经可以用比较正常的语气来谈论那段艰难岁月了,甚至有人笑谈多少骤得富贵的武人自己扛过了大疫,但妻子没有,于是纷纷娶新妻,好不快活。
但过了十年相对安稳的日子,大灾又来了。
好在这一次应该没有洪灾、旱灾骇人。
暮春、初夏之际,冬小麦已经收完了,杂粮还未下种。不过如果是春天种下粟的农家,那就比较惨了。
这种人一定有,还很多。毕竟这么大的国家,不可能家家户户同时种冬小麦,又或者同时种春粟,年头长了以后一般都错开了。
「严奉——」
披完蓑衣后,邵雍满脸歉意地看向卡盱,道:「贩运代马之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此大事也,殿下速去。」卡盱说道:「我明日便去河东,见完亲族后便回济阴了。」
邵雍点了点头,再不说话,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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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的马车在端门外停下,然后步行入内,很快抵达了太极殿西厢。
中黄门都尉邵贞迎了上来,行礼道:「殿下先进去歇息一番,陛下午后才来。」
「好。」邵雍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可有其他事?」
「殿下至今尚未有差遣,陛下或会带殿下北上,臣亦要伴驾北行。」邵贞说道。
邵雍一惊,问道:「北上?去哪里?」
「阴山却霜。」邵贞说完便低下了头,显然不愿多说了。
邵雍皱着眉头进了西厢。
阴山却霜是拓跋氏的传统,很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丑奴方才的话别有深意,带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无端,但就是挥之不去。
邵雍坐下后,苦思冥想,最后突然呆住了:好像有种杀伐之意。
就在此时,又有两人先后来到。
邵雍一看,却是刚刚自关中回来的六兄、秦王邵瑾,他身后则跟着元真。
他立刻上前行礼,邵瑾、元真二人回礼。
「力真。」邵雍突然笑道:「你想不想回平城看看啊?」
元真有些然。
邵瑾闻言,瞪了邵雍一下。
邵雍心下一突,汕汕而笑。
六兄的眼神跟以前比不一样了,有点吓人的味道。难道外出历事能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
瞪完七弟,邵瑾坐到了一旁。
元真坐到了邵瑾旁边。百无聊赖的他屁股下像长了钉子一样,扭来扭去。
邵瑾见了,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元真立刻老实了,小脑袋凑到邵瑾旁边,悄悄说着话。
邵瑾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捏了捏耳朵,不过这次却是带着点哥哥宠溺弟弟的味道。
邵雍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认识这个一起长大的兄长了。
难道是收了姚夫人的缘故?
「阿干,我有好马———」元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不要叫阿干,叫兄长。」邵瑾说道:「听闻你昨日读书半途而废,吃戒尺了?」
「我—-读不进去。」元真小声说道:「我不要读书,练骑马射箭就好了,
以后帮阿干打仗。」
邵瑾轻笑一声,道:「书还是要读的。」
邵雍收回窥视的目光。
他明白了,这是长兄做派,独属于嫡长子的气度。以前不明显,出去历练一番后,不知道怎么就长出来了,好像梁奴想通了什么一样。
带兵打仗这么神奇?邵雍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