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不用再回房间，所有花客围聚在一张长桌上集体用餐，地点就在境花庭的地下餐堂。

用餐时大家可以互相交流探讨上午所学内容，但不能攀聊各自身份家事，旦有违规者便会立刻被罚出境。所有花娘同时在场，盯着自家花客的同时也在盯着全场众人。因此，我便找了个周围皆是陌生人的位置坐下来，这样至少能板住自己的嘴。

可没成想，座旁竟挨着个勤学好问的家伙，刚一开吃就与我谈聊起来，“这位花客，你说尊者所言每人每世皆会生成一个法身，我们轮回了十世那应该有十个法身，可如何才能看到呢？看不到又如何相信呢？”

“你不相信来这里干嘛？”我一句话将他怼了回去。

这家伙闻我之言倒是越挫越勇，不依不饶追问起来，“眼睛看不到自是不能相信呀，就说这碗里的米饭，你看不到它又怎会吃它？”

“那你以为被你吃掉的米饭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吗？”

说你们凡人无知就是无知，离了胎身本神吃饭只要吸个精气足矣，这米之精气你们能看得到吗？

旁边这位仁兄被我质问得一时懵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又接着灌他一壶，“无论做什么事，看什么东西，都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讲了一上午的课一句没听懂，这双眼睛属于我们的肉身凡胎，它只能看见你认为能看见的这些东西，世间种种有太多都是肉眼不可见识，看不见的时候就闭上眼睛，用心想想，用心感受，心，要用心眼来看。”

结合了昔川君的心眼和冥君的法眼，我倒是宣讲出一通大道之言，把身边的另外几人也惊得目瞪口呆，还有人为我鼓起掌来。

呃，祖宗本不想招摇，无奈实在慧根深种，学识渊博。

瞧向与我隔了五个座位的郁晚空，他竟也瞥着眼睛看过来，怎么样，祖宗就是你祖宗，道行深着呢。

午饭在半个时辰后结束，花娘引领我们回到上面修课的地方。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留给大家分组辩言，七人一小组，就上午所学法身，元罪及三重心问题进行探讨，有不懂的地方亦可向花娘请教。

这一次我凑到了郁轩身边，落坐之后，趁着大殿里论声四起，我便跟郁轩暗语起来，“上午讲的，你哪里不懂都可以来问我。”

“见你也没好好听讲，还敢大言不惭。”

“那你肯定也没认真听，不然怎么会把眼睛长我身上呢。”

这巧嘴的人精又被祖宗逗得一时无语，若非有妆画遮面，准又红透了半边脸。

良久，他才问道，“我还真有一问，你能解答？”

“说吧，祖宗在山上不干别的，天天学的就是这个。”狂言一出，我吓得赶紧左顾右看，幸好没有被其他花客或者花娘注意。

“尊者所言人的记忆存于心轮，每经新的一世都会忘记前尘过往。但有些东西一旦被存入菩提心成为本能，就会永世不忘。”

“没错呀，就好比我生下来就喜欢青蓝色，这种喜好一定是被我印到了菩提心里，才不会因转世轮回而被遗忘。当然，像我第一次下山初见你时。”我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一眼见你就心生欢喜，这种喜欢应该也是来自于菩提心，虽然后来发现你百般矫情，嘴上烦着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你。”

趁着巡场花娘离得较远，我又开启了新一轮表白，害得郁轩把本来想问之言全忘在了脑后。没办法，好动的孩子心思也是好动的。

“哎呀，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我想问每日梦中所见是来自心轮还是菩提心？”

哈，这算是问对人了，我之前才向万法老祖宗讨教过。

“当然是菩提心了，心轮里的往世记忆都被封住了，除非你能解开心轮上的锁咒。不过呢，梦也有真假，你们人间的礼神殿不是还有个什么缔梦术的课业吗？那对我娘来说都是小把戏，我娘出手别说是造梦了，给你造个世界都不在话下。”

呃……三句不到头，最后总跑偏。

听着我越发离谱不着边际的回答，郁轩好像对我失去了信任。他那眼神分明在说，这孩子简直一派胡言乱语，真是没救了。

“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会信，反正你记住一句话就行，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你的相信一定要来自本心，在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的心永远会为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怕他听不懂又叮嘱了一句，“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欺骗你的就是自己的心。”

对郁轩这种聪明人来说，讲太多倒适得其反，人世的道理他需要自行参悟，才会真正信服。

而当时，我也不知何处来了感慨，竟能说出那样的至理名言。也许，经历过失去才能找到自己最真实的内心吧。

半个时辰过后，花娘并未引领我们归坐原位，而是伴随场内渐起的乐音之声，有请每一位花客入场舞蹈。

嗯？上课归上课，为何忽然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