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直到月底的七天，我睁眼闭眼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睁眼睛吧，便总想着郁晚空既然来了礼神殿却为何不来看我。

闭眼睛吧，就会做些奇奇怪怪不着边际的梦。梦里有个疯子，满大街乱跑，还总变换着身份，一会儿是个卖豆腐的，一会儿又是卖发饼的，一会儿再变成个王爷，可无论是谁他都是个疯子，给他娶个媳妇吧他也不疼，压根儿就不懂男女之事。好像一个人每一世轮回都做疯子一样，并且，这疯子还总能被我碰上。

什么破梦啊。

为了不受梦境所扰，亦不受那个没心肝儿的小轩窗所扰，除了拼合记忆，我便要真的感谢秦越了。若非他送来那对金镯，我还真找不出旁的闲事可干。

借着昔川君派维客送菜来的机会，我让那人第二天把金银匠惯使的工具送上山来一套。利用闲暇时间，我要把两只镯子上面别扭的“渊家”二字磨掉，再重新刻上两个新名字。

从来没干过这个活儿，开始下手定掌握不好深浅，怕毁了镯子，于是，聪明的我想了一个极妙的法子，让那送东西的人同时捎上来一块金锭。

那人一听，前后左右四面为难起来，一个普通的维客哪里能买得起金锭。

“你不急，老兄，买金锭的钱呢你去找一个人要。”

我嘀嘀咕咕给他支了个招儿，那人半信半疑便下山去了。

次日归来，还真把金锭给我拿来了。

哈哈，看来祖宗这招儿还挺好使。

磨磨蹭蹭总算到了三月一日，两天后便是终南府御选赛了，全寺已经开始放假，通文殿和礼神殿照例放一个大月假，比两天的小月假多出一天时间。而骁武殿则会将假日延长直到御选结束。

听闻三月二日晚上，御选赛开始之前，骁武殿会举行盛大庆典。

嗯，是时候邀功请赏了。

三月一日这天早上，昨晚留宿天渡礼阁的昔川君刚刚起来，我便把拼好的另一段记忆递交到他手上。

这段记忆里揭秘了那个蝠灵军首领和常风山蝠人的真实身份以及生前关系。

这二人皆为死者余念，换句话说万礼之虽被送到兰屏苑织魂异体，但他一直没有死，还活着。而这两个人则有不同，她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成为余念之后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二人生前是一对同胞姐妹，当然跟大王子二王子有所不同，人家的同胞长得是真像，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性情以外，就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

姐姐叫杜霜，妹妹叫杜雪，生于前朝东秦历一八/九年，具体地点大致在本朝的凌云省河田郡卢陵山。二人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未拼合完整，但因何而死却已知晓。

姐妹二人在十六岁那年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便是同大才子姬舒夜一起归隐山林的文友白允行。这个白公子同时还是姬舒夜的小舅子，也就是姬郎媳妇白允卿的亲弟弟。杜霜杜雪是山里的妹子，心性淳朴，性情爽直，与那些达官贵人家扭捏作态的小姐们大有不同，白允行亦被两姐妹吸引，姐妹二人便一起嫁给了白公子，组成了一个三口之家。

后来的故事，我因早知姬舒夜下场，便也不难猜到，很快就拼出了结局。姬舒夜被前朝暴君所害，命丧火场，白允行则在卢陵山被朝中奸臣追杀，坠崖而亡。原本白允行可以躲过此劫，但因杜霜杜雪进城买布时被奸臣盯住，这才被跟踪到他们在卢陵山的隐居之所，从而导致了丈夫的悲剧。

白允行死后的记忆还没有拼合，但从这段记忆中已经可以看出，杜霜杜雪两姐妹对白允行的爱十分真挚，同时对他的死亦万分悔恼。二人恨不能用自己的死换回亡夫重生，但逝者已矣，再多留恋与不舍也只能化作活人心头的思苦和追忆，这份悲伤唯有心底寻觅了。

昔川君对我这半月之功大加赞赏，我亦沾沾自喜起来，没想到打架不行，自己却擅于此事。我偷眼瞧上一旁默不作声的冥君，这老鬼一直不哼不哈地听着，脸上全无表情，心里便在打着鬼主意，该不会是在想着找什么理由阻止我去骁武殿吧。

还好，千难万险有川爹开路。昔川君先声言道，“原本礼神殿只放一个大月假，三天后便要复课，但我想着总该带你们出去走走，毕竟冥君莅临人间，也该体恤一下民情。”

哈哈，大美人可真会说话，把冥君摆在前面，又抬到高处，自然让那个小鬼精无以反驳。

“我已和吴首座，岳掌殿商量过了，另外两殿也同骁武殿一样放假，复课之日延后到三月九日新任御座授印大典结束。所以，这段时间，天渡峰可以有正常理由封山，两条上山通道皆会在山下关闭。礼之，天渡礼阁就只能交给你了。”

自商陆走后，冥君早已在万礼之面前现过真身，现在屋中的两人一鬼一兽都彼此熟识，未再有隐情。

昔川君转向一旁卧在地上的万礼之，和颜悦色继续说道，“只是，委屈你一个人呆在山上，定会有些清冷孤寂。”

“无妨，昔川君，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你们去吧，天渡礼阁我守着。”

“嗯。”

昔川君无论怎样疲惫，在面对万谦时总会笑颜相对，他想给这个苦命的孩子在人间留下一丝美好，让他重拾被害之前的温暖真情。

说到这里，冥君都未有驳言，那便是默许我下山了。

我假作镇定，心底狂笑，在厅堂里得了一日清闲，聊些有的没的。昔川君怕提及礼神殿引万礼之伤情，便给我们讲起了骁武殿的各式兵器，以及御选赛的各项比试。

提及长棍师，便想起染南回，我顺口问上一句，“你二弟练的那个什么棍法竟是骁武殿最强悍的一个师？”

“对，有些类别小的兵器只能构成一个卒，比如染清珏所在的穿心枪卒，就属于小门类的兵器。但穿心枪隶属于长/枪师，在师上面还有军。五人为伍，设一伍长。五伍为两，二十五人，设两司马。四两为卒，一百人配一乘，设一卒长。五卒为旅，五乘五百人，设一帅。五旅为师，两千五百人，二十五乘，设一帅。最后，五师为军，一万两千五百人，一百二十五乘，设一将。”昔川君细说起骁武殿以及郪军的编制。

“等等，等等，我脑袋不够用了，超过一百就算不过来了。你说的那个乘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