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耍子是郪国人对酒席间客众同乐游戏的俗称,像后来逐渐兴起的击鼓传花,诗酒令等皆属后生晚辈了,那个时候人们玩儿的可要尽兴得多,疯狂得多。而红石娘子所言震王爷喜好的戏耍子乃是近几年南方酒席间最为盛行的饴线牵。
在座各位皆深知游戏规则,娘子未加赘述,已有人从场外推来一辆木车。木车里盛装着一只硕大的红球,引去场上众人目光,我却更加关注那推车的小姑娘,嘿嘿,终于见到本神心心念念的芽儿妹妹了。
顿时,我心里的花绽放开来,酒压腹中,一股子辛辣立刻让凉到半截的胸膛火热起来。
“这个戏耍子你也要参加吗?”
我凑到近前顺口问了一嘴,郁轩倒很认真的回应一句。
“在小王叔的场子上,谁不参加就是不给他面子。”
“哦,那这饴线牵究竟怎么个玩儿法?”
郁轩大致与我说了一番,起先还不大感兴趣的我听完之后,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下场了。
木车上的红球是整场游戏的关键,红球里装着用饴糖做成的红线。游戏开始,大家要用红布蒙上双眼,每人手上被派发一根糖线。游戏鼓声一响,众人便要将糖线含进嘴里,饴糖入口即化,因此需要含糖之人快速顺着糖线吃咬,而线的另一端则是未知身份的另一个人,做着同样举动。
简单来说,这红球中糖线的数量便是在场参与游戏人数的一半,糖线吃到最后,总会将同一条线上两端的人配对。当然,若吃糖速度太慢,自己口中的糖线也有可能中途断掉,这便退出了游戏。吃到同一根糖线的两个人最终会相遇,当二人互撞到对方身体之时,双方可以摘掉蒙眼布,直面眼前人。若一方心中欢喜,便可继续吃掉剩下的糖线,碰嘴以示爱意,若另一方不情不愿,亦可当即咬断糖线,结束游戏。
饴糖牵红线,戏耍定终身。
这个游戏最早起源于南路省的少数族群,那里的人们用此法来择偶选配,在一方心悦的情况下,另一方即便不愿意,只要未能在碰嘴之前咬断糖线,也等同宣告二人姻缘已定,再不许反悔更改。后来,这种游戏向北部扩散,流传至酒席间时便自然改了规则,酒客们无非是图个乐子,并不会有人真想用此法寻遇佳偶。
对我来说,倒不担心会遇到个丑的,本神的运气从来都是无论怎开皆高走。可柔柔弱弱的芽儿师妹就说不准了,万一哪个粗鄙之人与她同牵一线,强作无赖动手动脚,那岂不是让旁人白白占了便宜。
可叹,若我未被胎身所困该有多好,便能一眼看穿那些混在红球里的糖线,究竟谁与谁同是一根。
不过,这事儿……好像那人精能办到。
要不要求他呢,我正思忖之时,主位上的染震已离席来到场中。这位震王爷站起身来,更显其身姿健硕,高大英武,站在红石娘子身侧,整整高出近两个人头。他从容且自然地揽住娘子纤腰,便把个美人贴在自己身旁。
“在场的诸位。”震王爷的声音浑厚有力,气场全开,“今天这场饴线牵,便是我染震与红石去年岁节的约定。若上天有眼,肯赐良缘,便让我与红石同牵一线,届时,但请诸位做个见证,我必全合欢十礼,以正妻之名迎娶红石。若有不实,若有违誓,愿遭天雷轰顶,永不复生!”
染震此番恳仲之言,足见其对红石娘子情真意切。最后四字刚一脱口,便被娘子以削葱玉指按在唇边。
“封北,言重了。”
红石娘子的语气拿捏出了欢喜,心疼,又有几分漫不经心,眼见着那震王爷的魂儿都快被勾散了,生怕这旁侧的美人厌了恼了又弃了自己。
原来,自打五年前,染震结识娘子,便一路猛追,时时念着要娶娘子,以至每年都把一多半时间耗在幻音坊。而娘子属实厉害,陪着震王吃喝玩乐,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却一直吊着这位金主,就是对婚嫁之事不肯松口。
去年这个时候,在洛京的岁宴上,被染震逼闹得无法,红石便与他立下个明年之约,用饴线牵择定终身。红石娘子或许是在搪塞震王爷,可染封北心中早已认真。这一年,他说服正妻旁氏,若红石嫁入王府,便要旁氏让位。而旁氏的家族也不是好惹的,为此闹到了国王染城面前,可最终还是怕了这位说一不二的震王爷,谁让人家是开国之王的十二代孙呢。
且不论红石心中做何想法,此时此刻,商陆的心里一定七上八下,眼看着自己即将学满出寺,眼看着自己有机会去追求娘子,却不想这原本就渺茫的机会还让一个全天下凡人都惹不起的震王爷横刀夺了去。
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帮商陆,好歹也算本神在人间结识的第一位友人。
“小王叔!”我像个愣头青一样腾身站了起来,“你说这饴线牵可定终身,那对我们其他人来说是否当真?”
染震闻言转头看了过来,“哈哈,小娃娃,你这么小就想着要抱得美人归了?”
“若只是你和红石娘子两人做数,我们这些闲人又何必参与,在场下看着便好。”
“小娃娃,莫不是这场中有你心怡之人?”
在染震眼里,还真把我当个孩子,一口一个娃娃的叫着,着实令本神不悦。
“我不是娃娃,我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的岁数还大!”歪着头我便与他理论起来,却没想一句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你们都别笑了,就说大家同不同意吧,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无家无室,在这饴线牵中配得佳偶,姻缘便是福神所赐,上天注定,今生今世不得更改。”
此番言论瞬时引得座上宾客闹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