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城深处，三千混沌祖炁倒映着诸天星河，似有无数元界生灭。n

段真赤足踏在祖炁之上，水面泛起涟漪时，每道波纹里都浮现出诸天万界所有存在的剪影。n

他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无论是那正在最初时空玄元不灭界里勤劳开垦的路深蓝三人，还是时光尽头终末殿堂的归墟天尊，亦或是蠢蠢欲动的至高主神，以及那拿着一张白纸，朝着自己走来的根源天尊。n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眼中，再无遗漏。n

梦冰云静立池畔，清冷的眸光看到了那些混沌祖炁轻轻变幻的瞬间，竟都幻化出段真的面容。n

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只觉心里一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她而去。n

“道主在害怕什么？”n

她忽然开口，素手轻扬间，冰雾凝成玉簪，将垂落的银发挽成道髻。n

混沌星河池中的游鱼跃出水面，却在接触空气的刹那化作一只只纷飞之蝶，停驻在段真肩头。n

段真目光第一次有些迟疑，指尖拂过漆黑的诸天之书，书页间依旧不停的翻转。n

他深深地看着梦冰云，道：n

“我怕有遗憾。”n

“遗憾？”n

梦冰云轻轻握住段真的手掌，放在她的脸上，道：n

“玄元天尊，怎么还会有遗憾。”n

虽然还没成圣，但巅峰神主作为道极，也已能感受到诸天道运的更迭，她当然知道段真彻底破劫而出，化作了玄元天尊。n

段真轻轻一叹，抚摸着梦冰云绝美的脸庞，这漫长岁月的相处，两人的情感早已突破了当初那种梦冰云对他单方面的朦胧情愫。n

他亦是有情众生，无法绝情。n

“我在化众生相。”n

这一刻，他闭上眼眸，似乎不忍说出这个答案。n

“众生相...”n

梦冰云听着段真缓缓的道出天尊之路的修行，以及那种正在徐徐展开的道念，忽而心里却轻松了起来：n

“众生相不是湮灭，是永恒。”n

她紧紧贴在段真的胸膛上，轻语道：“就像您当年教我太上忘情道时说的...”n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n

段真接话时，所有的混沌祖炁全部在空中组成无数人影，每个都是他的模样，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气质。n

梦冰云突然按住心口，她看到某个花瓣般的人影竟与自己九分相似。n

嗡嗡！n

七绝剑坠，发出清越鸣响，她鬓角的银丝、也无风自动：n

“所以您迟疑的，是怕我也变成您？”n

霜华炸裂，混沌翻涌。n

段真的心绪起了波澜，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那条垂钓之河。n

他看到了沈炼拿着鱼竿，不断地朝着下方挥竿，每一次，都带着浓浓的遗憾。n

“我也是众生。”n

梦冰云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柔若无骨的肌肤带着真实的脉搏跳动：n

“我也是道主的众生。”n

段真想要挣开她的手掌，却遥遥一叹，任由她越抓越紧：n

“当众生相完全展开，此刻的你，将不复存在。诸天万界每个生灵都会成为我，成为我的记忆、情感、道韵...也包括...”n

“也包括爱。”n

梦冰云突然贴近，呵出的冰雾染白了他的睫毛：n

“我在众生之中，依旧爱着道主。”n

她的语气依然清冷，但段真感受到了她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n

“可我骗不了自己。”n

段真叹息着挥散混沌祖炁，漆黑道书不断翻涌。n

他此刻开始疯狂的解析诸天之书的一切本质，要寻到众生相的解决之法。n

他不想有任何遗憾。n

哗啦啦！n

诸天之书急速翻动，这一刻，那一道道字迹终于能被人看到。n

梦冰云突然看见书页上浮现出自己幼时的画面。n

那是在阳神世界时，一夜之间，她全家上下死尽，敌手追杀，亡命遁逃。n

危难至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从天上走下，轻轻抚摸着她的青丝，将她抱起。n

少年将桃神七绝剑横于她的身前，对她轻轻说出，握住此剑，便是我教圣女。n

一幕幕过往如同时光的剪影，她与段真的缘法，也就在那一刻开始走入真实。n

滴答。n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何自己修炼太上忘情道却始终忘不了情。n

原来早在命运开端，那一缕朦胧的情丝就已经与段真纠缠共生。n

“若众生皆你...”n

她突然伸手抚上段真的面庞，喃喃道：n

“那我就爱这众生。”n

诸天之书翻涌到极限，整个诸天万界都开始化为洪流，现实与幻境的界限开始模糊。n

所有道源层次的存在再次锁紧道果，只觉这玄元天尊的力量简直快要强过古今一切天尊。n

而这一瞬间，梦冰云仰头望着段真近在咫尺的脸颊，突然踮起脚尖，吻了上去。n

这个吻带着霜雪的清冽与星火的灼热，即便是那开天之前的混沌祖炁，都无法与之有任何比拟。n

当唇分之时，她发现段真眼角有星光闪烁，那是玄元天尊不该有的泪。n

当所有生灵都变成了你，就让我成为唯一不是你的存在。n

所谓众生相，不过是超脱者，最温柔的疯狂。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