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关系?”两个人齐声问道。
说话这位很享受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双目微闭,仿佛自己站在舞台上一样,对二人道:“我跟开杠房的魏老五混,李家那场白事是魏老五应的,魏老五不也是青帮么?这场事魏老五把能安排的人全喊去了,牌面也是最大的,真跟相声说的白事会一样,那殡出的太大啦,都上报纸了。”
“对对对,我看了,报纸上有,要说魏老五不含糊啊,够给面的。”
“给个屁的面,他就给钱面子,张丽华拿五千块钱去找的魏老五,这场事是她出的钱!而且出殡那天,我们几个是六点到的,张丽华就在李家,不用问,她指定是跟李天翔睡一屋了!”
左边这位恍然大悟:“那就难怪了,这是自己娘们,肯定不能出来演了,要不一会儿说到枪挑小梁王的时候一抬腿?那可都都便宜咱了!”
“对喽,指定是因为这个!”
几人的谈话被头一排的这位旗人遗少听的清清楚楚,正要回头问个问题,门口突然一阵喧哗,几乎所有人都回头朝大门看去。
就见茶楼门口一个身穿黄色日租界巡捕服身高体胖的大块头巡捕正要往茶楼里头闯,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四个巡捕和老板崔友必正竭力劝阻,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到门外。
崔友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那个大块头巡捕问道:“我说哥哥,你喝了多少?好家伙,就说是有人请客,你也别玩命喝啊。”
大块头巡捕满脸通红,一张嘴酒气扑鼻,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没……没喝多!我……我就问你……张丽华呢!台上那小子……干嘛的?”
“你什么也别问了,楼上经理室歇会儿,我给你沏好茶水了,你先来一碗醒醒酒行不行?”
“醒嘛?我没睡着我醒嘛?你躲开!你让我进去,我问问那……那小子干嘛的!”
崔友必生怕他进去闹事搅了生意,赶紧劝道:“人家是替买卖的,你就别进去了,张丽华推买卖了,里头没有这人,你进去干嘛?”
“替买卖的?我怎么看着像李天翔呢?我知道那娘们跟他有一腿,是他吗?要是他你躲开,我进去办他!”
“你办谁啊?这园子里没有你的股份?你进去一闹腾,人都走了,以后谁还来?咱买卖就得关张!哥哥,你也是肩膀上有金线的巡捕长啊,就是找日本娘们也有,何必为了个毁容的张丽华跟自己买卖过不去呢?”
“你懂得嘛?我就喜欢她那身条,你别拦着我,我玩够了还给你。”
崔友必一听,这是喝迷糊了,屋里哪有张丽华啊。
“四位长官,受累拦着点你们头吧,今天屋里本来就人多,可就怕闹事。”
四个巡捕也很为难,那个大块头正是四人的顶头上司巡捕班长崔大离,这条街的治安负责人,这四位虽然也怕长官惹事,但谁也不敢深拦,一来崔大离是白帽衙门里“五大班长”之一,几个人以后想升职还得靠着他呢,二来崔大离喝成这样,腰里还有枪,真要是拦急眼了,掏枪来一下,命就没了!
三拦四劝,到底崔友必拦不住身高体胖的崔大离,被他扒拉到一边,迈步朝茶楼走去,四个小弟在旁边跟着,不敢拦,但也怕长官出事。
他们都认出来台上的人是日租界有名的“祸头”李天翔,这位爷一向是暴脾气,而且练过武、撂过跤,还在租界的东洋武馆里学过剑道跟东洋功夫。真要是打起来,不动枪的话六个崔大离也干不过一个李天翔,要是动了枪,那事可就大了……
崔大离一进茶楼便大声嚷嚷道:“都给我躲开!白帽衙门办案,都起来!”
白帽衙门是日租界警察署的俗称,因为帽箍是白色的故称为白帽衙门,他们与红色帽箍的红帽衙门宪兵队并成为日租界两大魔窟。听书的观众一看是崔大离带着人来,几乎全都朝门口跑去,除了个别胆大的靠墙跟躲着看热闹,大部分人都跑出了茶楼。
崔友必本来还想进去再劝劝崔大离,刚进茶楼就被人群推了出来,看着人们逃难似的跑出茶楼,崔友必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这都是钱啊,十分钟一段书,一段书一分钱,跑了得多一百多人啊!造孽哟,一段书就能赚一块钱,对了,钱!
崔友必想起来自己兜里还揣着李天翔给的那二百块钱呢,不行,一会儿万一出事,日本人来了搜身怎么办?这钱我得存起来去!
想到这崔友必也顾不上管茶楼的事了,找银行存钱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的茶楼里一下子宽敞了很多,两侧看热闹的也就是剩下来二三十人,那位旗人小伙和他的四个保镖也都靠墙边站着,所有人都在盯着崔大离,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见崔大离晃晃悠悠的走向舞台,李天翔站在台上并没有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崔大离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来到头一排座位跟前,崔大离一屁股坐在刚才那个旗人小伙的位置,费力的翘起二郎腿,朝着台上的李天翔问道:“你是李天翔吧?”
“嘴不利索,眼神也不好了?看见本少爷还用带个‘吧’?”
“门口不是写着张丽华吗,你干嘛的?”
“我来替买卖。”
“放狗屁!谁尼玛让你替买卖的?”
李天翔斜坐在场面桌后面等椅子上,不紧不慢的朝崔大离说道:“姓崔的,我认识你,日租界第一警察署宫岛街巡逻班的班长崔大离,外号‘吹大梨’,什么能耐都没有,就是会瞎咋呼,狐假虎威。你仗着的不过就是你干爹袁武达的势力,你就是他的一条狗,所以放狗屁的只能是你,只有狗才会放狗屁。”
崔大离霍然起身,大喝道:“你敢骂我?你找死是吧,老子毙了你!”
说着就要掏枪,身边的四个巡捕一见,知道崔大离这是酒上头了,什么罪名就枪毙啊?真要收拾他,回到警察署随便收拾,在外头当街开枪打人,是要给日本人交报告的,这报告怎么写,难道写喝多了开枪?
崔大离的手被死死按住,四人之中一个外号叫“姜砸锅”的巡捕说道:“班长,您还没宣布他的罪名呢,不能开枪啊。”
“罪名?罪名现成的啊,他爸爸死了!”